第四卷 第一階 誤解

兩人一同繞過轉角。

目前戰況是三枝領先幸宏。對於三枝精緻細密的奔跑方法,幸宏找不到一點超前的機會,跑得氣喘如牛。就如同剛剛三枝所說,自己的腳根本提不起來。幸宏很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腳步聲越來越吵雜而沒有條理。

「你在待會兒的下行階梯可要小心點。」

三枝稍稍把視線朝向幸宏說道。他的眼神冷峻,口中雖然說著「要小心點」,可是態度卻讓人覺得他似乎期待危險意外發生。幸宏沒有答話,只用眼神回瞪三枝。

兩人穿過走廊,沖入下行階梯。三枝輕盈地一次躍下兩段階梯;幸宏尾隨他,同樣一次躍下兩段階梯。他覺得每跳下一步,膝蓋要承受的痛楚就更深。然後一個踉蹌,腳跟絆到止滑條而煞不住車,向前多衝了幾步才勉強站穩,再一口氣躍過剩餘的五段階梯。雖然他在此勉強安全落地,但是與三枝的差距又被拉得更開。

「呼。」

幸宏吸口氣聚精會神,繼續追趕三枝。兩人跑過三樓、二樓,在通往一樓的樓梯間附近與其他學生擦身而過。三枝行雲流水般地繞過,頭也不回地說:「對不起。」學生們看向幸宏,並靠向外側讓出路來。幸宏低頭道歉後繞過樓梯間,朝通往一樓的階梯衝下──

在踏出腳步的瞬間,跑步姿勢垮了下來。

他的膝蓋一陣無力,急忙伸出右腳踩在下方第四段階梯企圖站穩,接著整個人因為煞不住車而順勢撞上牆。幸宏原以為厄運到此為止,可是他的加速度卻比想像中的還要快,根本停不下來。

「嗚哇!」

幸宏不由自主地踉蹌下行數段階梯,最後整個人摔倒,滾到一樓走廊。從樓梯間看見幸宏受傷的學生髮出小小的悲鳴。幾位正在一樓走廊的學生也轉頭看向幸宏,其中甚至有人面露不耐煩的神色。

「啊……這下糟了。」

幸宏打算立刻站起,可是右腳踝卻有股刺痛感,讓他不由得蹲下身子。他把重心放到左腳,輕撫右腳腳踝。很痛,而且有灼熱感,看來是挫傷了。

「真難看啊,神庭。」

頭上傳來三枝的說話聲。幸宏抬起頭仰望上方,三枝正冷冷的看著他。

「你的腳傷成這樣,已經沒辦法再跑了。不管怎樣你都贏不了我的啊,神庭。」

「…………!」

幸宏不發一語打算站起來,可是瞬間襲來的痛楚使他又蹲了下來。三枝看到他的模樣後,嘴角上揚冷笑道:

「你搞什麼鬼?算了吧,你的腳已經沒辦法跑步了,真是不堪啊。」

「…………」

幸宏保持緘默,拚命想要站起。他把重心放在左腳,緩緩挺直身子。

三枝微微歪頭搖頭道:

「還不放棄嗎?我就說你再跑也沒用嘛,真是講不聽。」

幸宏咬牙站起,然後一個踉蹌,再度垮了下來。他的腳撞擊地板,發出沉重的聲響。周圍的學生面露擔心的神情,但是三枝繼續面露冷笑,對默默仰望他的幸宏聳了聳肩轉過身。

然後背對幸宏說道:

「再怎麼掙扎也沒用的啦……神庭,你也等著絕望吧。」

──事情要追溯到一個月前。

開學典禮結束之後,神庭幸宏回到教室。他才剛在靠窗的席位就坐,同班同學吉田與渡邊就立刻上前找他攀談。兩人站在幸宏面前七嘴八舌地聊起天,內容不外乎是暑假的大小事。幸宏在暑假中,只有利用八月初共同集訓結束之後的短暫休息期間,和堂姊們去探訪祖父和國中時的友人,不過吉田和渡邊似乎是充分享受了暑假。

「那場煙火大會真的是有夠熱烈的啦。」

「對了,聽說須藤學長和石島學姊果然還是決定交往了哩。」

「哇,真的假的!?」

話題轉移到籃球社內部關係。雖然話中出現了幾個沒聽過的人名,不過幸宏大致還能理解內容是什麼。但是他覺得只是隨口回應似乎不太好,於是在話題的段落問渡邊:

「話說回來,怎麼都沒聽你們提到見城學姊啊?你們暑假前不是還對她一頭熱嗎?」

「咦?啊,這個嘛……『火焰女神』她不肯出席煙火大會啊。」

渡邊的口氣突然變得很沮喪。吉田盤起手臂說:

「其實我們那群人,最近在搞派系分裂啊。」

「派系分裂?你是說籃球社嗎?」

幸宏驚訝得睜圓雙瞳。渡邊剛剛還講的興高采烈,現在卻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你知道『火焰女神』當上我們女籃社長這件事嗎?這其實是一件好事,只不過她似乎對此幹勁十足啊。她在集訓結束時,要求大家在盂蘭盆節假期結束之後也要繼續練球。」

渡邊越說越意氣消沉,吉田接著補充道:

「女同學那邊是怎麼想我不知道,不過男籃社可是一點都不想努力啊。然後我們的學長找女同學去參加煙火大會,就看到她們的人馬分成兩派。一邊決定照見城學姊說的繼續練習,另一邊則說要跟男同學去玩。

結果男同學就也跟著分成兩派,因為有一些學長跟見城學姊派的人在交往,而怕被女朋友罵,就只好去練球,不跟其他學長出去玩。」

「意思是說你們兩個有跑去玩就是了。」

「是這樣沒錯……反正那才是主要目的。不過這傢伙被夾在中間,兩邊不是人。」

「啊啊啊──為什麼會變這樣啊……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渡邊終於因為煩惱過度而抱頭蹲了下來,吉田也很難得地「唔」了一聲,認真煩惱著。

幸宏對這件事大感意外。想不到據說每天快樂似神仙的籃球社,竟然也會面臨這種危機。果然不管哪個社團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啊。

「神庭。」

當幸宏這麼想的時候,教室的後門打開,一位少年衝進室內。那是位頭髮衝天、一臉混混模樣,跟幸宏同社團的朋友井筒研。井筒不知為何蹲著跑到幸宏的座位旁,然後叫他站起來。幸宏起身之後,井筒坐到他的座位,再叫他站到吉田身邊,讓幸宏覺得井筒彷彿是要製造一排人牆似的。

「井筒,你這是幹嘛啊?」

幸宏開口問道,結果井筒的答案如同幸宏所料:

「我在造人牆啊。啊,你也站過來把我擋死,讓別人沒辦法從走廊上看見我!」

連蹲著抱頭苦惱的渡邊都被井筒強迫叫起,幸宏好奇的轉頭看向走廊。雖然現在已經是九月,但天氣還是很熱,走廊上的每扇窗戶都完全敞開,還可以看到有些同學手拿墊板當扇子拚命對自己扇風。

「井筒,你幹什麼這麼緊──」

他原本想說:「這麼緊張?」可是卻突然把話吞了回去。因為走廊上出現了一位矮個子的美少女。她左顧右盼,似乎是在尋人。

「咦?那、那位不就是──」

幸宏急忙轉頭看向井筒,只見井筒伸出手掌示意他別說話。幸宏保持姿勢,繼續用側眼觀察少女。她從走廊上注視一會兒幸宏所站的位置,但是因為沒有找到井筒,就立刻小跑步離開了。到這時候井筒才鬆了一口氣。

「總算是逃過一劫……」

「井筒。」

「唔喔!怎麼啦?別突然嚇我好不好。」

幸宏說的話讓井筒嚇得打了個哆嗦。幸宏平常根本沒看過他怕成這個樣子,忍不住笑了。

「你到底是碰上什麼事啦?剛剛那位同學是凪原吧。」

「對、對啊。你真行,一眼就認出是她。」

井筒一邊注意走廊人影,一邊回答幸宏。另一方面的渡邊已經恢複情緒。

「不愧是神庭選手,眼光真好啊。」

「你竟然能夠在一瞬間認出改戴隱形眼鏡,而且改變髮型的她;不愧是生活在得天獨厚的成長環境啊。」

吉田也頻頻點頭表示同意,幸宏隨口應了一聲。

的確,如果是只看一眼,那絕對認不出現在的凪原千繪。況且幸宏跟她不同班,連社團也不同。兩人只不過是在暑假的共同集訓時,她提出要求想拍攝幸宏所屬社團的紀錄片而相識。剛認識的時候,只覺得她是位個性溫和柔順,並且在小小的臉蛋上戴著一副不搭調的圓框大眼鏡的女孩。但是在集訓的騷動中,她表明自己是階梯社天崎學姊的粉絲,其痴狂程度讓人啞口無言。

幸宏記得在那之後,她光明正大地拿自己的手提式攝影機瘋狂拍攝天崎,看起來非常高興,不過暑假後半的社團活動她就沒有參與。或許是因為凪原本來隸屬於「電影研究同好會」,所以八成是忙著參與那方面的活動吧。然而今天許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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