刈谷從抽屜深處拿出令人懷念的照片,他坐在床上,低頭看照片。在進入校門旁的三十周年紀念大石前,聚集了約十名笑容滿面的學生,是執行部的同年級生。這張是入部當天學長拍的照片。明明沒有自行提議,可是刈谷還是站在正中間,中村站在他的左側,游佐則是在後方角落露出他難以捉摸的笑容。
王牌啊這個詞當初是誰先說出來的呢
刈谷首先回想起來的是兩年前,一年級第二學期時候的事。
「我不能接受!」
中村再度大聲叫道。
刈谷搖搖頭。學長雖然有問題,但是這傢伙也好不到哪裡去。每天每天,都為了同樣的話題爭執。
「為什麼我的地位比刈谷低呢?」
「你問我,我也很難回答你啊。」
「只不過是綜合大家的意見之後,變成這樣的結果罷了。」
「我不能接受!」
真受不了。學長姊擺出「我投降」的表情。他們不是真的拿中村沒辦法,只是想逗她而已。中村知道自己被消遣,更是怒火中燒,她要是能察覺連這都是學長的圈套就好了。
刈谷被手肘頂了一下,他看向隔壁,只見游佐滿足地笑著。刈谷小聲說:「別開玩笑了。」現在刈谷要是插嘴,就等於火上加油。
「嗯,最大的問題,就是你每天都像這樣大聲喧鬧吧。你看看刈谷同學,他一副事不關已的表情啊。」
一位正在撫摸黑色長髮的女學生開口說道她是風紀委員,不知為何總是待在執行部室。她說的話讓其他學長姊也點頭稱是。刈谷心想:明明是你們惹來的麻煩,竟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
「啊,唔」
中村如同被扯後腿般,苦澀地坐回原位。但是她沒有忘記要瞪刈谷,風紀委員長又說道:
「你看,你要是這樣,可愛的額頭會魅力全失喔。」
「跟、跟額頭沒關係!」
中村變得滿臉通紅,游佐依然微笑著,他的手肘不斷頂過來,讓人煩到受不了。
「可是說真的,以未來要背負執行部的成員來說,我是很期待你們三個人啊。」
「沒錯、沒錯。」
「咦?我也算在內嗎?」
游佐故意裝出很驚訝的樣子。他對回答「那當然」的學長揮揮手說道:「沒那回事,沒那回事。」
「我是因為聽說當上執行部員,就可以讓我創立圍棋社才來的。」
「你在說什麼沒幹勁的話啊?」
中村很生氣,游佐則顧左右而言他的迴避掉,不與中村爭論。中村不知是否被他的態度釣到,又再度開始咄咄逼人。「喔喔又開始啦?」學長姊對此似乎感到很愉快。
入學以來近半年。現在明明是運動會剛結束,即將迎接校慶的繁忙時期,可是這裡卻一如往常。雖然這是一件好事,可是刈谷從來沒有看過學長姊忙進忙出的模樣。要做的工作堆積如山,學長姊一定是在期限內把工作都處理完了。然而在他記憶中,卻從來沒有看過其他部員忙翻天,當然這也包含他自己。刈谷直到最近才了解到,這代表學長姊多麼會處理事務,然後這半年來,他自己也大致上記住了工作內容。
「嗨。」
執行部長隨同簡短的打招呼聲走進室內。他看到風紀委員長的臉後,立刻露出「你怎麼又來了?」的表情,風紀委員長也用「我今天也在唷~」的表情回應。
「今天只有這些事情嗎?校慶即將到來,我會盡量找工作交給你們處理,會讓你們很有成就感的。」
「部長,這太狠啦,分一些工作給其他單位嘛!」
「混帳東西!我們本來就應該努力做事才對啊!」
「聽我說、聽我說、聽我說部長如果要替我們的王牌三人組決定排名,那順位會是如何哩?」
「又要回籠這個話題?」
二年級生所說的話讓執行部長移動視線目光閃閃發亮的中村;毫不抬頭,靜靜地處理工作的刈谷;以及在他身旁微笑的游佐。室內雖然還有其他一年級生,可是部長毫不遲疑地把目光朝向這三個人。
「嗯,順序會是刈谷、中村、游佐吧。」
「咦咦!連部長都這樣!我不能接受!」
「為什麼?中村,你是排行第二耶。」
「為什麼我的地位比刈谷同學低呢?」
「沒有說你地位低啊,只是覺得那樣的形式比較好辦事罷了。將來讓刈谷當部長掌大局,副部長中村負責在後面鞭策大家。然後游佐嘛」
部長在此稍停一會兒說道:
「游佐就原因不明的待在旁邊,這樣的組合最好。」
「原來如此。」
游佐擊掌,中村暴跳說道:
「我不能接受!游佐同學你也不要一個勁兒地點頭稱是行不行?為什麼我是副社長?這是性別岐視啊!」
「好啦好啦,冷靜一下。今天有很多非討論不可的事哩,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
部長倏地張開雙肩制止,催促大家轉換心情。風紀委員長小聲地對喃喃抱怨的中村說道:
「要不然啊,你就來參選我們的委員長嘛,風紀代代都是女孩子較強勁喔。」
「天栗浜高校」推崇學生會自治,並且讓其權力非常強大。刈谷從入學考開始就一直期待參與學生會,而實際上學生會也如他所想,甚至是比他想像中還有趣的地方。特別讓人驚嘆的是三年級生到十一月為止都會參與學生會,完全退出是第二學期結束的事。但即使如此,他們在升學上也毫無差錯,甚至似乎有學生會的幹部在任期間考上東大(註:東京大家。日本第一學府)。刈谷從入學到現在,一直過著充實的校園生活。
「好啦,門窗都關好了。」
游佐一邊讓鑰匙串啷鐺作響,一邊從走廊盡頭走過來。刈谷點頭回應,確認過所有門窗及校內已經沒有任何學生逗留了。
「那麼,這個就麻煩你放到老地方去哩」
游佐輕輕丟出鑰匙串。刈谷感受到沉重的重量,舉手回答:
「嗯,辛苦啦。」
「辛苦啦我先告辭了。」
游佐單手拿起書包揚長而去。這樣一來,留在校內的就只剩刈谷一人。確認校舍內的門窗是否鎖好,再把鑰匙歸還回特定場所,是執行部的工作,而刈谷總是接下這份差事。雖然想要早點回家的同年級生會頗感謝刈谷,但是刈谷並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他會留到最後,是有他的理由。
「今天就選新校舍特教大樓好了。」
刈谷單手拿著鑰匙串,在走廊上前進。
新校舍特教大樓是一棟呈現扇形的建築物,往西的走廊為圓弧形,似乎有人覺得此設計「十分秀麗」。雖然整面牆壁全裝上玻璃的走廊,醞釀出超脫學校設施的氣氛,但是刈谷沒有足以評價此景的素養。只不過,傍晚時的這裡可是會亮到無以復加。現在夕陽已經沒入地面,學校變得陰森森地;但即使如此,這裡還是比校內的其他地方來得明亮。
看來頂多跑三次吧。
刈谷用手機確認時間,然後作出決定。他下至一樓,在階梯尾端旁停下,把書包和鑰匙串放在旁邊的牆壁。思索一會兒之後,脫掉制服上衣,開始作伸展操。
對刈谷來說,從一樓奔跑到四樓,目前的最短紀錄是三十秒二二,他也覺得是時候該更新紀錄了。
從書包內取出馬錶。確認馬錶後,就起跑位置,仰望幾乎陷入黑暗中的階梯。
預備。
刈谷心中喃喃自語。
開始
刈谷衝上階梯。他一次跑兩道階梯,在樓梯間用兩步轉身,如同貼近內側般地衝上四樓,在踏上地板的同時當場改變方向,一口氣往下跑。刈谷已經大致習慣一次往下跑一道階梯,並且在最後五道階梯處往下飛跳,並注意跑下階梯時要如同畫橢圓般地避免減速。飛跳到一樓,觸擊眼前的牆壁同時按下馬錶。
三十一秒五六。
哈哈哈刈谷累得靠在牆上,背後涼爽的感覺讓人心曠神怡。刈谷覺得自己狀況不佳,他擦拭額頭的汗水,決定再跑一次。
雖然跑了兩、三次,可是最佳的秒數是第二次的三十一秒二十六,他覺得今天的秒數不怎麼好。再待下去會被當成可疑人物,所以刈谷把鑰匙交還事務室之後返家,事務員叔叔和警衛叔叔對他說:「總是有勞你啦。」
他對方才的活動取名為「階梯賽跑」。刈谷一個人舉行,只有他一個人的賽跑。雖然他也經常吐槽自己:「一個人不能算賽跑吧?」但是因為他喜歡這個詞語的發音,所以使用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