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逆雨向前,粗茶一服! 第十章 行馬殿下遠大計畫之段

曾聽說「東男配京女」是理想的組合,那麼,「東女配京男」會不會是最糟糕的組合?這陣子,游馬一直在思考幸麿和栞菜之間那難以理解的戀情。

「我覺得應該也沒有那麼奇怪……」

佐保在水桶上邊擰抹布邊說道。

「他們很登對呀。」

「是嗎?可是我總——覺得無法搞懂啊。」

這裡是町里的道場。得上學或工作的會員們大多在傍晚後前來練習,平日白天的時候沒半個人。佐保因考試放假而來旁觀,順便幫忙練習前的打掃。

「游馬同學是因為栞菜小姐被人搶走,所以吃醋了。」

游馬心想才不是那樣,才沒那回事。當然,栞菜對自己而言是個像姐姐般的重要人物,所以自然會希望她幸福。但是,游馬總認為,能讓那種女性幸福的,只有比任何人都強大、勇猛、無敵的武道家。只要想到幸麿和栞菜成了一對,便覺得腦中對世界的認知將定格在扭曲狀態,無論過多久都無法定焦。

「話說回來,栞菜小姐要是和老師結婚了,不知會不會來京都呀?對我來說那還比較是問題呢。如果那樣的話,我特地報考東京的大學,就沒有意義了呀……」

游馬抱在手上的草蓆差點掉下去。

「你果然是吃醋了呀。」

佐保笑了。

「不對,才不是那樣。」

游馬邊說邊終於將沉重的蓆子堆到架上,接著啪啪拍手。

「我說啊,栞菜要是離開我們家,大家應該會很傷腦筋吧。我們家的內弟子,就只有栞菜和她爺爺。當然,畢竟也這年紀了,她要結婚離開我們家也是沒辦法。不過,要是去了東京以外的地方,我父母,嗯,沒錯,坂東巴流會很傷腦筋的。」

佐保楞楞地看著游馬憤憤說明的模樣。

「游馬先生既然這麼擔心家裡的事,那又為什麼要離家出走呀?明明這麼喜歡弓道,看來也不討厭劍道和茶。為什麼呀?」

話題怎麼會轉到這裡,游馬疑惑著。現在不是在講栞菜的事嗎?

「你那麼討厭當掌門人?」

「嗯,就是說啊。」

游馬嫌麻煩似地說道。他在角落脫下T恤,大力揮起道場服後穿上。

「會怕呀?」

「啥?」

游馬把脫下的牛仔褲踩得縐巴巴的。害怕,什麼害怕啊!只見佐保連忙將視線瞥到立箭靶的土丘去。

「我只是覺得若要當掌門人的話應該會怕吧。像我,光被說要當弓道社社長時就怕得逃走,所以心想游馬先生也是那樣吧。」

少把區區高中弓道社社長和一門流派之長混為一談了!游馬邊繞著腰上的袴褲繩子邊想,但同時也覺得,說不定是類似的狀況吧。

「怎麼,佐保你本來是要當社長的喔?」

「是曾被高年級那樣說呀。」

佐保心想是不是已經好了,便回過頭去。但游馬正好一屁股坐在地上穿著和式襪子。

「我呀,從沒在比賽拿過好成績。雖然在練習時總是第一名,也被選作選手,可是一正式上場就完全不行呀。我是無法發揮實力的類型,連自己都覺得討厭。」

「和我相反呢。」游馬邊說邊開始輕度的熱身運動。

「游馬同學是正式比賽時常常射中呀?」

「是啊。只不過,光是射中也沒人會稱讚。」

佐保哼聲,佩服似地望著對方。

「然後呢?」

「啊,嗯,不過我覺得,能繼續參加社團都是多虧了那位社長學長。當我輸掉比賽消沉的時候,他總說『不用在意』來安慰我。社長真是了不起呢,明明得顧自己的比賽,卻還能照料其他社員。那種事我根本辦不到,光是努力振作讓自己不要哭出來就管不了別的了,哪能想到其他人。我這種人要是當上社長,一定只會害大家哭哭啼啼的,害我們弓道社變成全京都的笑柄。只要想到這裡,我就怕得不敢接受。」

「你那到底是什麼社團啊?」

游馬不予置評地將頭歪到一邊,接著順勢轉回正位。

「明明又不是大家相親相愛社。」

「其實,我這陣子也有點那麼想。如果社長在那種時候大發雷霆的話,我一定會更確實地感到後悔,心想下次要加油、不能再輸了。那樣的話,或許多少會得到不同的結果。」

「就算怪到別人頭上也沒用吧。」

「嗯……是呀……不過呀,如果是栞菜小姐的話,似乎在這種時候會狠狠地罵一頓呢,會不會呀?」

「狠狠地……難道你是想被罵?」

游馬皺起眉頭,佐保則「嗯」地點頭。

「那個啊,栞菜的話可是不會手下留情的喔。只要鬆懈下來,馬上賞人一記掃腿。」

「果然沒錯!」

看佐保笑得這麼開心,她大概沒怎麼被罵過吧。游馬心想,就隨你自己去吧!反正只要體驗過一次就會馬上學乖了。

「我需要的,一定就是那份嚴格呀。或許該去問問幸麿老師吧,要是說『老師的結婚問題,跟我的生涯規劃有很大的關係』,應該會嚇到人吧。」

「怪胎。」

游馬選了一把弓後用左手拿起,便不上箭地以執弓的姿勢站在中央。佐保也閉上嘴巴。

緩緩地邁出雙足,調整手勢,凝視箭靶並持住弓。抬高雙肘提起弓,用力張開弦。將弦拉到最滿,之後又靜靜地放開。光是拉弓練習便得做上數次。佐保屏住氣息凝視著,那和平常看到的那些社員們有某種不同。明明沒射出箭矢,卻彷彿胸口被刺穿般心跳加速。

奈彌子跑進高田家的別屋時,街上正開始響起鏗然的鐘聲。

「志乃小姐,真由子她……真由子她……」

由於奈彌子十分狼狽,志乃以為真由子遭逢意外,捏了把冷汗。

「真由子怎麼了呀?」

「那個,真由子她……」

「你先冷靜一下,我馬上拿水來呀。」

之後過了約十分鐘,人在附近公園裡的游馬的手機響了。

「游馬同學,不好意思呀,你能不能快點趕回來呢?」

游馬讓伊織用跑的,自己則騎腳踏車跟在他後面回去。看到奈彌子在茶室的瞬間高興了一下,但一想到或許又有什麼令人消沉的事,又綳起了神經。

志乃拿了點零錢給四處亂晃的伊織,說因為有客人所以要他買些點心來。讓伊織去跑腿後,志乃便關上茶室的門。儘管在沒有冷氣的房間里這樣做實在太糟糕,但沒有人敢有所怨言。

「那個,今天巴家有聚會,所以一些交情深厚的師傅以及長輩們都集合在一起了。」

雖然是定期聚會,但這次的話題完全在奈彌子的婚事上繞。一個不小心,奈彌子就快三十歲了。若事情只和她個人有關那還無所謂,但這事關掌門人的繼承,因此心態可不能那麼悠哉。距比呂希去世已超過四年,把鶴了派去北海道後又過了半年,就周圍的人來看,這段時間以顧慮奈彌子的心情而言算是非常寬裕,因此要請奈彌子下定決心了。

一如行馬之前所說,其中呼聲最高的是內弟子鶴安。一閑堂等人的手段奏效,營造出一股「那是再自然不過」的共識。但是,不論一閑堂當家或老奶奶都沒被召來出席這聚會。說起來,對一閑堂太出風頭而感到不快的人不在少數。雖然選鶴安是沒問題,但若問到他是不是個能代表眾人、格局夠的人,目前還缺了點關鍵。況且,也能看出他將隨一閑堂擺布的模樣。

至於大原的婆婆大力推薦的三千院僧人,似乎因為太出色,因此無法預測將來會如何。與其說是要他還俗,還比較像是要他改宗。而他本人若很有意願那還好,但看來不是那麼回事。他似乎已立誓終生不碰女色,因此就算勉強結婚,儘管這一代沒事了,但也會讓人不禁猜測是否會生出下一代。

於是,便有其他人跳出來說,冰心齋的高徒應該還有這些這些人,或是如果和尚也可以,那麼從大德寺挑選才合理等等。正當負責聚會事務的人開始後悔這事應該先好好談過再來討論時,拉門被輕輕地推開。真由子出現了。

「不能進來!你到其他地方去!」

對於這不禮貌的行為,就連冰心齋也發出嚴厲的話。因為主題的緣故,今天連內弟子們也被吩咐不得靠近該房間,真由子似乎是抓到空隙跑來的。

「爸爸,真由子有話想說。」

「現在大人在講話,晚點我就會聽,你先等等。」

「才不要!我要你現在聽呀!」

「真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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