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內山百閑,1889~1971,日本近代小說家,戰後改名為內山百間,代表作《百鬼園隨筆》,《諾拉》)
在我閱讀內山百閑老師的《諾拉》的時候,香月睜開了眼睛。口中不住地發出嗯嗯的聲音的香月轉動身體,看向了我。他的視線還顯得十分模糊。而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他。當香月再次轉動身體的時候,蓋在他身上的棉被被掀開,我非常意外地偷看到了他那結實的雙肩。他的皮膚沒有多少被晒黑的痕迹,非常的白皙光滑。
我就這樣手持書本,說道。
「早上好」
雖然這個舉動很靦腆,但正因為如此我笑了。而香月則是用雙手揉著自己的臉
「藤村你起床了啊」
「剛才就起來了」
「剛才是多久?」
「大約有三十分鐘吧」
「啊啊,你起得真早」
「是啊」
我心裡一邊為自己的壞心眼感到滿足,一邊等待了一段時間之後,我繼續說道。
「我看到香月你的睡相了」
「我的睡相……」
「托你的福,我很仔細地看到了」
香月再次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臉。
「總感覺很難為情呢」
「那也沒辦法啊,誰叫你就睡在我身邊呢」
「你真是卑鄙啊」
「我怎麼卑鄙了啊」
「就只有藤村你看到我的睡相,我又看不到你的」
「the early bird catches the worm」(ps: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誒,你說什麼啊」
香月對我突然脫口而出的英語感到有點不知所措,便問我這句話的意思到底是什麼。於是我便將這句話譯成了日本諺語。
「早起三分利」
「三分啊,很多麼,還是很少么,我可是不太清楚」
「算是蠻多的了」
「我感覺我虧了」
香月口裡小聲嘟噥著,挺起了上半身。這一下子,無論是肩膀還是胸部,就連小腹也露了出來。他的身體非常的漂亮。穿著衣服的時候明明看不出他是這樣一個魁梧的男人,該有肌肉的地方都有肌肉。而且看上去完全不會感到不自然,反而給人一種渾然天成的感覺。他頭部延伸到肩部的線條,還有手腳的長短,胸脯的厚度,這一切都是與他那麼的相稱。沒有一點不自然之處,真不愧是香月啊。第一次見到他的裸體的時候,我甚至完全沒有感到驚訝,反而是很自然地接受了。
哥哥和他比起來則是差多了……。
我一邊思考著這樣的事,手也一邊在嘩啦嘩啦地翻著《諾拉》這本書。不管我怎麼提出抗議,哥哥他還是在客廳裡面做一些脫衣,更衣的事情。我當然沒有仔細去看,但是不經意瞄到的哥哥的身體令我感到很難過。
所謂的人類一定會發生變化。那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事情。這不是什麼好事,但也不是什麼壞事。
我們只能束手無策地被歲月洗禮,無法阻止自己發生改變,就只能這樣存活下去。但是我剛覺哥哥的身體卻並不存在那樣的事情。並不僅僅是成為了幽靈的現在,而是從小開始就一直是這樣。無論是初中生的時候,還是高中生的時候,哥哥的身體都令人感到難過。不僅肩胛骨很突兀,手臂超長,而且鎖骨很細很細。看起來就好像是一直以這樣的形式來拚命抵抗歲月的洗禮似的。
但是不管怎麼反抗,哥哥他肯定會是輸家吧。
一定會被狠狠撂倒的。
這是因為人無法擁有能與時光流逝所抗衡的能力。相對而言,時間是不會認輸的,它比什麼都要恆久。而人的意志肯定會產生動搖,即便是非常頑固的,不肯輕言放棄的哥哥也不可能成為例外。
所以才可悲。
所以才難過。
所以才痛苦。
我大致將哥哥的身體和香月的身體做了對比,雖然哥哥看起來活得很自在,但是他可能只是在做最後的掙扎而已。反觀看起來很沒用的香月對我來說則是越來越重要。
這時,香月拿起放在床邊桌子上的礦泉水來喝。他仰起頭的時候,脖子優美地伸長著,喉結不停地上下蠕動。每次喝水的時候,他的喉結總是會有規律的上下移動。過了一會兒,我終於想起了昨晚的事情。我被他親了好多次。雖然一開始很緊張,但是被他親過之後,我只感到非常幸福,不僅僅是身體,就連心也感到非常愉悅。
自然而然的,我的臉紅了……。
我不想被香月看到臉紅了的自己,所以就繼續用右手握著《諾拉》,然後用枕頭捂住了自己的臉。慶幸的是,軟綿綿的枕頭替我掩飾了一切。
香月吐了一口氣。
「現在幾點了」
或許是因為喝了水的緣故,他現在的聲音比剛才的更有力。
「誰知道呢」
我轉身去看位於腦袋上方的時鐘。在轉身的時候,酒店中那些有些糨糊味的床單摩擦著我的皮膚,非常的癢。我發現,在時鐘的位置周圍還有著操縱關燈開燈之類的按鈕。這裡擺放的是數碼時鐘。我讀出了時鐘上泛著青光的數字。
「好像是八時五十七分」
「還有一個小時就查房了啊」
「嗯」
「藤村,昨晚你馬上就睡著了嗎」
「我是睡的很香啦,不過是香月你先睡著的」
切。香月咋了咋舌頭。
「要是反過來就好了」
「為什麼啊」
「我可是很想看藤村你的睡相的」
香月小聲地嘟囔著,突然他緊緊抱住了我,嚇了我一跳。不知不覺手就鬆開了書本,這本舊書在柔軟的床上彈跳了幾下,掉到地上去了。
「藤村你還挺壞心眼的呢」
「才不是」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緊張地好像就要蹦出來了。不管是我還是香月,現在都是呈裸體的狀態,內衣什麼的也沒穿。我們就這樣接吻了。他的手所觸碰到的地方……不,並不僅僅是這樣,他的身體所觸碰到的所有地方就像是觸電麻痹了似的。我們又接了好幾次吻,而每次接吻我們都會笑個不停。
「這樣的感覺真不錯啊」
「嗯,是呢」
「雖然邏輯啊理論啊什麼的也很重要,但這樣的通過擁抱才能相互理解並感受到的東西,我也覺得很重要」
「我也是這樣覺得的。話說,香月」
「嗯?」
「我們這樣互相抱著對方,感覺這不錯呢」
平時絕對說不出口的話,我現在就這麼一溜嘴地說出來了。我不覺得自己輕浮,但是還是覺得有點難為情,不過我非常的開心。就在我使勁地擁抱著他,瘋狂地和他接吻,把頭埋在他的胸前,被他輕撫著我的頭的時候,電話響了。
香月看了看床頭。
「好像時間到了呢」
「嗯」
數碼時鐘顯示現在已經快十點了。馬上就會有人來查房了吧。在香月他伸手想去接電話的時候,我情不自禁地叫住了他。
「香月」
非常不可思議。他好像知道我想說什麼似的,他溫柔地抱住了我,然後在我的額頭印下了深深的吻。在這之後,無論是脖子還是被他的嘴唇所觸碰過的地方,都變得很燙很燙。
「我們準備走了。嗯嗯,時間剛好到了」
我聽著香月對著話筒說話,不禁嘆了一口氣。我好想再一次被他緊緊抱住。
昨天我和香月約會了。我們在下北澤的小電影院里看完戲劇之後,去了印度料理店。在那裡我們吃了很多辣咖喱,甜咖喱,還有印度烤雞。在這之後,我們又到了一個小酒吧。雖然是無意中進入的小店,但是這裡的感覺很棒,我和香月都十分開心地暢飲了一番。
我們沒有喝很多。
只是每人各喝了一杯而已。
我和香月都並不是那種擅長喝酒的人。約會結束之後,不管喝沒喝酒,香月都會挺直腰板走路,而且還一定會送我到車站的檢票口處。我喝的酒是莫斯科騾子,而香月則是莫吉托。莫吉托里還插著一整支新鮮的薄荷。我喝了一點點這種酒之後,口裡瀰漫著一股清涼的味道。
(ps:莫斯科騾子(Mosule)是以伏特加為基酒中最負盛名的雞尾酒。莫吉托(Mojito)是一種傳統的古巴高球雞尾酒)
「這個很好喝呢」
不知不覺,我又喝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