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話

這是某種緣分。

自治會室的一角是把東西毫無秩序地堆積起來的混沌區域。我從邊上望向了乍看之下除了大件垃圾之外什麼都不是的大山。結果看到了新聞紙還有掛軸還有弓還有野餐籃還有佛像還有鐵管還有冰箱。雖然仔細一看還是覺得是大件垃圾但其實並不是這麼回事。

二月。

是決定社團預算的時期。

我們珠山大學現在有超過200個社團,其大部分都接受著從大學撥下來的活動預算。只是再怎麼說大學的經費都是有限的,不可能按照所有社團的要價來撥款。因此就有必要檢討並決定某個社團的分配額,這就是我們自治會的工作了。

當然預算可不是按照心情隨便決定的。努力的社團就應該多分配些,沒有活動的社團就連十円也不會給。要是把預算錯撥給已經不在的社團,那麼裝入了十円的信封便會因為收信地址不明而在校內四處流浪了。

為了避免這樣的悲劇發生,自治會要求所有社團要在二月提交『活動報告書』。據此來把握社團在上一年裡努力到了什麼程度,有哪些社團已經不存在了,諸如此類的事。我們會根據這些報告書來檢討社團的預算。然而。

所謂社團基本上都是些為了干多餘事而組成的集團。明明要求的就只要活動報告書,但是拼上老命爭取預算的學生們即使削減活動也要試著加深自治會印象,把社團作出來的東西或是社團用的東西或是社團撿來的東西附在文件上一併提交上來。坦白說這真的很讓人困惑,所以每年都有告知他們說希望不要這樣做,可提交物佔了預算額相當大比重的傳聞依然根深蒂固,附帶品的量也與日俱增。上一年春天才加入自治會的我還是第一次目睹這種質量兵器。要是來年還會增加的話,我想也有必要修補一下地板了。

好了,提了提精神後我打開了手邊的社團名冊。

我開始了這堆積如山的提交物的確認作業。在膠帶上寫好編號再一一貼上去。雖然聽上去是很輕鬆的作業但因為量實在非同一般所以其實超麻煩的。

貼到二百一十八號的時候,窗外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把最後的編號貼完好我坐到了椅子上。雖然也有所預料,不過光是整理居然就要花上一天。我在小山面前嘆了口氣。這麼一來總算是完成準備工作了。明天還得一邊對照報告書一邊評價各社團的活動內容。這可不是一天兩天能完成的作業。

「一周左右就能完成了呢。」

自治會的前輩兼總務部長的西院學姐在我身後說了一句。

這個人的觀點總是正確無比的。既然她說了一周那毫無疑問就是一周。我在開始之前便沮喪起來了。

直到昨年為止這件工作都是由西院學姐負責的。雖然今年由我代替來做,但聽說這工作去年只花了半天就完成了,所以我還小瞧了它。可這種工作怎麼可能半天解決。也就是說只能認為西院學姐說謊了或是西院學姐不是人了。

「吶裕加理君。」

西院學姐看著小山,露出訝異的表情問道。

「這個冰箱是什麼?大件垃圾?」

「不對。是社團的提交物。雖然看上去除了大件垃圾什麼都不是,但一件一件都是社團的各位嘔心瀝血的活動結晶。」

我反駁完打開了冰箱。裡面裝著靈牌。確認了一下名冊,一百六十七號的冰箱是大件垃圾再利用研究會所作的墓碑。是大件垃圾呢。西院學姐的觀點一如既往的正確。

「托裕加理君的福今天輕鬆多了。那我先回去了。」

西院學姐拿起了自己的包。然後靠近了動物用床,輕輕撫摸在裡面安眠的白兔。一直撫摸了五分鐘之後才離開。

西院學姐不在之後,房間里就只剩我和小動物了。

我也該回去了……評價作業明天再開始吧。實在是沒動力了。

我把肩包放到了兔子床邊。

「回去了,兔子先生。」

「唔。」

兔子用日本語回答,慢慢吞吞地進到包里去了。

上個月,我和會說話的兔子相遇了。

那隻兔子就是兔子先生,身為司掌人類緣分的神明大人或是妖精或是妖怪什麼的它就在周邊徘徊,受其影響我從上個月起也變得可以看見〝緣之繩〞了。緣看起來就像白色的細繩,從人的背後伸出延至遠方。要是那根細繩跟誰聯繫在一起的話,似乎就是「有緣」。順便一說兔子先生還能切斷緣。我的就被切掉了。從那以來為了讓它幫我重新結上緣,雖是情非所願但我還是把兔子先生飼養在公寓里。

「居然說是飼養老朽嗎。」

兔子先生一邊吃著中意的固體食物『動物buffet』一邊說道。

「真是厚顏無恥吶。」

「食費是由我出的所以跟飼養沒什麼不同吧。」

「這個動物buffet是澄子買的東西吧。」

「咕。」

被看穿了。實際上兔子先生的食物有一半來自西院學姐的供品。

「可沒有讓你擺臭臉的道理。嗝噗。」

兔子先生不雅地打嗝了,果然是在西院學姐提供用作自宅的軟綿綿兔床上睡太多了。不說話的話真的就只是只胖乎乎的動物而已。

前些時候,兔子先生給美術研究會的貝澤同學和傘屋學長結緣了。

但是從那之後就沒有給誰結過緣了。應該說啥都沒有做。非要說的話就是吃飯和睡懶覺。現在就是躺在床上一邊著音樂節目一邊用耳朵練習Perfume的舞步。(註:Perfume,日本的女生電音三人組合,具體請百度)

「不幹活嗎兔子先生。」

「不要說得像一樣。」

「不就是跟一樣么。不凈是吃飯睡覺跳舞吃飯睡覺吃飯而已么。」

「不是不幹活,只是沒到幹活的時間而已。」

兔子先生一邊撓著肚子的毛一邊說道。

「原本,緣就是自然而結自然而斷的東西。那個所謂〝自然〞的存在就是指老朽。緣呼的話便去結緣,緣求的話便去切緣,僅此而已吶。不然的話就是off的時間。Off就該enjoy私生活喲。還有耳copy喲。」(註:這裡兔子先生的意思應該是用耳朵模仿,而事實上耳copy是指扒譜,即通過聽歌曲把樂譜記下來)

「耳copy的意思搞錯了。不如說不凈是off嗎。到底什麼時候才結回我的緣啊。」

「時機到了的話。」

「時機怎樣才會到啊。」

「就算你問怎樣……」

對於打混的回答這邊也用打混回應。沒有比這更無謂的了。

「嘛漫然生活就會發生各種各樣的事了吶。加利福利亞的蝴蝶光是扇扇翅膀還會引發地震呢。」(註:著名的蝴蝶效應,指混沌系統中事物長遠發展的不可預知性)

「聽天由命一樣的方案呢。」

「啰嗦啊。沒辦法,那就用耳朵占卜當一下指針吧。」

這麼說著的兔子先生,把雙耳垂下入睡了。

我等待著。

等待著。

耳朵豎起。

「想吃甜點。」

夜裡我去了『油菜花超市』物色廉價品。

「那個。要那個。」

從肩包里探出頭來的兔子先生用耳朵指著帶有義大利栗子和蛋白酥的蒙布朗布丁。我把蒸糕放進了籃子里。於是兔子先生便嘁了一聲。

走出超市後,我看見昏暗的停車場那聚著一團人。

停車場的燈光之下,三人組圍著部媽媽車嘰嘰喳喳的。雖然乍眼一看像是空閑的中學生,但很遺憾是空閑的大學生。(註:原文ママチャリ,是日本最常用的普通自行車,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具體的中文說法,唯一比較相像的就是帶籃的女式自行車)

「啊,是裕加理。」

更遺憾的是,他們是我朋友。我走近了那個小集團。

出聲搭話的是同系的同班同學,肌肉勻稱的茶發男生津村;還有彷如安德烈·勒內·羅西莫夫死後兩天重生的巨人世野君;再來就是帶著眼鏡成績卻在留級寸前的綾小路。三人都是在一年生的時候就開始來往的老朋友了。

而且這三個人同屬一個社團所以基本上都是一直在一塊活動,所以我已經將他們當成集合體來認知了。

「在幹什麼。」

「社團活動。」

津村昂揚回答。我則是望著他們的社團活動。

媽媽車的鏈子卸下來了。體型龐大的世野君無懼油污用手轉動著腳踏。津村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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