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田園生活

1.

開始一段嶄新的生活並不容易。從置辦傢具到裝電話機,我們倆一次又一次徒費心力。最初決定要這樣做,沒過多久就又覺得這樣不夠順手,每每如此,便只好不斷地重新來過。最讓人頭疼的還是過於龐大的長靠椅沙發,在起居室里搬來搬去,一個月後才勉強才安置在房間南側。沙發緊靠著推拉門,推開門後是四疊半的日式房間,一個在天氣晴朗時溢滿陽光的房間。

在這兒,日常購買東西沒有原先想像的那麼難。騎自行車五分鐘便有不少家超市和家電零售店。不知是否是競爭激烈的緣故,這裡的價格比東京要便宜得多,但是生鮮食品的品質卻驚人的優秀。

生魚的品質尤其令人讚歎,新鮮得能做生魚片的青魚隨處可見。

「智子,這個做成生魚片吧。」

這是剛搬來這裡後,小哲在第一次出去買東西時跑著打包買回來的。

「什麼東西啊?」

「竹莢魚哦,超級新鮮的。」

從他手中接過的袋子里裝著的竹莢魚確實是非常的漂亮,眼睛通透明亮,魚鱗閃閃發光。在東京雖然也能買到足以做生魚片的竹莢魚,但如此漂亮的也是相當不容易見到。

「真好啊,生魚片。」

「好像很好吃的樣子呢。」

還是生魚片好,就做生魚片嘛,小哲像個小孩子般吵著。我苦笑著同意了,決定做竹莢魚的生魚片吃。以竹莢魚的生魚片為主菜,然後再決定其他的菜肴。因為做的是日本料理所以還買了豆腐和裙帶菜。捲心菜賣的很便宜,所以也花一百三十日元買了一顆。

回到家裡,我要先磨磨菜刀。把磨刀石用水潤了一下,然後拿刀在上面摩擦。如果不好好地保持好角度和速度的話,反而會讓刀變得更加難用,所以磨刀還是個技術活。

看著磨著刀的我,小哲似乎有點懊惱。他明明是個什麼都能做好的能手,但不知為什麼惟獨磨刀怎樣都學不會。

「智子,你是不是隱瞞了什麼啊?」

「隱瞞?」

「磨刀的要領」

「哪有隱瞞什麼啊,而且也沒什麼特別的要領。」

「啊,那為什麼我一磨刀,刀就變得很難切啊?」

「小哲,你磨刀的時候,沒好好地固定角度吧?上上下下時角度一直在變吧?那樣可不行哦。」

我用大拇指的指腹摸了一下刀,確認刀已經磨好後,開始切起了生魚片。

首先是「三枚卸」(魚的切法)。

把竹莢魚放在砧板上,去掉頭和內臟,讓尾鰭朝向自己這邊。然後將刀放在魚背上,剛磨鋒利的刀一下子就切了進去。從菜刀那頭試探到了背骨的走向,然後小心地切向尾鰭。一面切完後,另一面雖然還留了點骨頭沒弄乾凈,不過切成大塊滾下熱油,也能成為不錯的小菜。

待會把皮剝掉,切成方便食用的大小就可以了。大概是因為魚的肉質很緊實吧,這次切的比往日更好。

「很好吃的樣子啊」

小哲在旁偷看著。

「要吃一口么?」

我捏起一塊切剩下的邊角料,問道。

「我要吃、我要吃。」

「好好,吃吧。「

吃了一小塊魚肉的小哲,眼睛突然睜大了。

「真好吃啊,這個。」

「真的好新鮮呢」

我也試著嘗了一下,非常肥厚但卻幾乎沒有腥味,肉質也很緊實。如果稍微冰一下再吃,估計會更好吃吧。

新鮮的可不只有竹莢魚一個。

「啊,好厲害。」

打算用來做腌菜的捲心菜用菜刀一切,發出了「喀嚓」的響聲。在東京買到的捲心菜,就即使用剛磨好的菜刀切,也是發不出這種聲音的。我「喀嚓喀嚓」地切著捲心菜,這聲音實在是太過悅耳,令我不由得切過了頭。

再用生的裙帶菜和豆腐做一個味增湯,然後晚飯就準備好了。

「我開動了」

「我開動了」

異口同聲地說完後,我們倆便吃起了生魚片。

「哦哦」

小哲發著了驚嘆聲,拿著筷子大喊萬歲,眼睛裡還閃著光芒。

「嗯」

我的心情和小哲也並沒有什麼不同

「好好吃呢,小哲。」

「太厲害了,真的很好吃。」

「因為食材很好哦」

「是啊,果然還是要好的食材呢。」

「燒菜的本領也很好哦。」

「哎喲,自賣自誇啊。」

「本來就是嘛,很好吃吧。」

吃了一口生魚片,小哲也點了點頭。

「嗯,好吃,最好吃了。「

我們一起添了碗飯,吃著竹莢魚的生魚片。味增湯也好,飯也好,連腌菜都顯得那麼的美味。

最後小哲有點興奮地感慨道。

「這是我們最初的晚餐呢。」

「這個新家的?」

「對,對,這個家的。」

「那,不該搞得更豪華一些么。」

不對,不對,小哲搖了搖頭。

「這已經非常豐富豪華啦,很好吃哦,這個生魚片。」

2.

搬家通知寄出去三天後,我接到了姐姐撥來的電話。

「這個詞,怎麼念?」

她劈頭蓋臉地問道。

「酒酒原?」

也是,正常地讀的話確實會變成這樣,酒酒原。

「shisuhara」

「這個讀shisuhara?為什麼?」

「你這麼問我也不知道啊……」

地名之類的,總是有些讀法奇怪的。雖然這個讀法肯定是有來由的,但是才搬家過來的我們也不可能知道。

「哎,算了。」

姐姐這樣抱怨道。我在心裡嘆息了她一如既往的任性,然後她就馬上提起了我已經辭了工作這件事。

「嗯,就是這樣。」

「你啊,能吃飽肚子么?」

「總會有辦法的,暫時。」

「真不可靠啊,拜託你了,振作點啊。」

「我已經下決心做一個不可靠的人了」

「誒?」

那是有點拿我開玩笑的口氣。在我的家族裡,能和我普通的對話的,也就姐姐一個了。和爸爸總是吵架,媽媽對子女則永遠放不下心,我對此也無可奈何。這是一個每個人都心懷鬼胎的家族,每個人都老奸巨猾。姐姐或許也是一丘之貉,但她是唯一一個不約束我的存在。我大學留級的時候,一句「算啦,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的」就完事了,決定開始做設計師工作的時候,她也只是說「算啦,吃飽肚子不就行了?」「算啦」是姐姐的口頭禪。算啦,也沒什麼不好的,算啦,沒關係的。這樣的話從姐姐那裡聽到不知道多少次了。而且,事情的發展往往正如姐姐所料。

「這把年紀成無業人員了?」

「嗯,無業人員。」

我們就像小孩子一樣嘻嘻地偷笑起來。

「姐姐最近怎麼樣啊?」

「大兒子進了少年足球隊,還是比較強的隊伍呢,又要交遠征費,又要交設施費,花了好多錢,頭都疼了。前段時間,還參加了球隊教練見面會。」

「教練見面會?」

「還真有呢,這種東西。熱情的不得了,對我說什麼「孩子家長啊,為了不影響孩子成長的可能性,大人們也要好好努力啊。」還說什麼孩子發展的可能性是無限的。或許是我太彆扭,但這樣豈不是在說我們已經毫無可能性了嘛。說什麼小孩子有可能性,好像我們大人已經沒有了未來似的。」

為了無聊的事情而發怒,的確是姐姐的個性。

「他很熱血嗎?」

「嗯,很熱血,太熱血了。」

「搞體育的人熱血一點比較好吧,肯定是這樣。」

「是嗎,我倒是很討厭這樣的。」

「姐姐也很熱血,估計是相剋了吧。」

「哪有,我是比較清醒的那類。」

「但是姐姐不是很容易和人吵起來么?」

「也對,這倒是有點。」

你看,不是很熱血嘛。雖然這麼覺得,但是覺得一說出這句話,肯定會被姐姐激烈的反駁,於是我就閉口不談了。

「足球隊啊,和志當上正選隊員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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