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節

黑色的傳送門前,瑪諾洛斯彎下身,跪下粗壯的前肢,將肥大的翅膀收在身後。這個長著尖牙的惡魔儘可能地縮小自己的身體,因為現在他正與心情不佳的薩格拉斯交談。

時空隧道居然沒有為我打通……比我預想的要糟……

「我們儘力了,」瑪諾洛斯照實說,「但結果卻……這個世界好像不太歡迎您的到來,我的主。」

我會過來的……

「一定——會的,我的主。」

一陣沉默後,那個聲音繼續在瑪諾洛斯腦海中回蕩,混亂啊,荒謬啊……不應該存在的存在著,不應該醒來的卻被喚醒了。

這個體形碩大的惡魔並沒有裝出一副聽懂的樣子,但他還是說:「完全正確,薩格拉斯。」

他們是關鍵人物。一定要逮住他們。

「阿克蒙德已經上了戰場,犬王一直在窮追不捨,我們一定會給您把叛徒帶回來的。」

透著邪氣的時空隧道開始抖動起來,像有生命一樣蠕動著。瑪諾洛斯能夠感覺到薩格拉斯想要穿過時空來到這個繁華世界的強烈慾望,而那種因為不能如願而產生的失望,讓即使是冷血的他也不由得打起寒戰來。

要活著把那個人帶過來,完完整整帶回來……這樣我才能把他的身體一片片撕下來,慢慢享受折磨他的樂趣。

瑪諾洛斯的腦海里出現了那個人的樣子:他與上層精靈屬於同一種族,不過羽翼尚未豐滿。他很年輕,常穿一件簡單的綠褐色外衣,顯得與眾不同。瑪諾洛斯彷彿看到那個精靈正呆在宮殿里,也看到了第一扇傳送門所在的那間密室。時過境遷,現在那裡已經是一片狼藉,空有嘯嘯風過。

給我盯緊他。

「已經照辦了,我的主。阿克蒙德、哈卡和我都在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我們一定會抓他回來。」

要活的,從世界的那頭傳來的聲音命令到,然後慢慢在瑪諾洛斯頭腦中消失,要活的……這樣我才能享受到折磨他的樂趣……

薩格拉斯終於不再說話。瑪諾洛斯非常清楚瑪法里奧一旦落到薩格拉斯手中的可怕命運,想到這一點,他不禁全身戰慄起來。無數難民的加入讓本已艱巨重整軍力的任務變得更為困難,多虧拉芬克雷斯特領導有方,一切才井然有序。他檢查了所有的供給情況,特別是食物和水,然後把物品都分了下去。有些原本地位較高的難民還在埋怨,說沒領到應得的,領到的東西也不夠用。不過被大鬍子拉芬克雷斯特狠狠地瞪上一眼,大家就安靜下來了。

而另一邊,泰蘭德和她的姐妹們也儘可能地在為軍隊和百姓服務。這位艾露恩的女祭司把頭盔往後一擺,騎著先前借來的夜刃豹一路向前,並時不時停下來與民眾交談。男女老少,不論貧福貴賤都非常歡迎她。她看得出當她經過時精靈們臉上表現出的由衷的安詳,雖然只是在一瞬間。泰蘭德很清楚這不是因為她有什麼超能力,而是因為和這些人最近的種種遭遇相比,她溫柔的舉止實在是一種莫大的慰藉了。

一個幼小的蜷縮著的身影引起了女祭司的注意,原來是一個女孩子,離有資格成為艾露恩的女祭祀還差兩三歲的樣子。只見她楚楚可憐地呆坐一旁,目光空洞而獃滯。

泰蘭德在她的身邊跪下,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女孩子猛地一動,轉過頭來,像受驚的野獸一樣注視著她。

「別緊張……」泰蘭德用柔和的聲音說,給了她一袋子水。等她喝完了,又說:「我是祭司,你叫什麼名字?」

孩子遲疑了一下,然後回答道:「我——我叫珊蒂斯·羽月。」

「你的家人在哪裡呢?」

「我——我不知道。」

「你是蘇拉瑪人嗎?」女祭司想不起來自己是否見過這個孩子,但這不代表說珊蒂斯就一定不是這裡的居民。

「不是……我是阿蘭希納人。」

泰蘭德極力掩飾著心中的憂慮。惡魔為精靈軍設下圈套之時,就已經在追殺阿蘭希納的居民了,珊蒂斯也是難民之一。女祭司從倖存者的口中得知,在難民們逃離虎口之前,很多人已經被燃燒軍團殺死了。這個孩子的家人也許還活著——也有可能已經罹難了。

「你最後見到他們是什麼時候?」

珊蒂斯的眼睛睜大了:「我和朋友在一起……然後怪物就來了。我想要往家裡逃,可是有人拉住了我……告訴我必須往其他方向走,我就往別的地方逃了。」女孩雙手掩面,淚水涌了出來。「我應該回家的!我應該回家的!」

又是一出悲劇,泰蘭德不忍聽下去了。如果可能的話,這位女祭司會盡她的一切所能去打聽孩子父母的下落,但是她已經幾乎確認了這樣一個事實,那就是孩子最親近的家人已經不在人世,這個女孩現在是孤身一人。

「這一路上有人照顧你嗎?」

「沒有。」

從小城阿蘭希納來的難民花了兩天時間才追上大部隊,珊蒂斯居然能夠孤身一人安然無恙地活下來,真是奇蹟了。連許多年長的精靈都已橫屍道旁,女祭司的同胞大多數都難以承受戰亂的折磨。暗夜精靈雖然不算是一個孱弱的種族,但他們一旦離開了那種養尊處優的環境就會無所適從——這個弱點直到現在才表現出來。泰蘭德此刻當感謝艾露恩,因為她自己、瑪法里奧和伊利丹從小都是在與眾不同的環境中磨鍊長大的,當然暗夜精靈中像他們這樣的只是極少數。

和珊蒂斯一樣受苦的人還有很多,不過這個孩子身上有某些東西讓泰蘭德感觸尤深,也許是因為她的容貌與身材都非常像小時候的自己。泰蘭德並不管這些,她讓那孩子站起身來。

「我要你坐在夜刃豹上,一直跟著我。」這樣做是違反軍令的,不過泰蘭德並不介意。她無法救助每一個人,但對於珊蒂斯,她是想盡全力拉一把的。

珊蒂斯的臉還是憔悴無光,但眼睛卻第一次亮了起來。她爬上坐騎,泰蘭德確定她坐穩以後,便催促著夜刃豹出發了。

「我們去哪裡?」女孩問。

「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左邊掛著的小袋子里有為你準備的一些乾果。」

珊蒂斯立即扭過身去找袋子,一番苦尋後終於發現了那些清淡的食物。泰蘭德沒有告訴她這是自己的口糧,修女團的成員都訓練過如何在食物最少的條件下生存。每年,她們甚至還有四次齋戒活動,這種儀式通常是為了表達對女神的虔敬。戰火紛飛的年代裡,這些訓練的作用都顯現出來了。

泰蘭德繼續向前,遇到難民就為他們祈福。許多難民只是過度疲勞,而另一些人則受了傷。對於後者,她總是盡全力去幫助他們,祈求月亮女神的神力與神啟。令她欣喜的是,女神大概也認為今天是個好日子,因此讓她的每一次救助都大獲成功。

突然間,她看見了一個傷員身上已經感染的傷口,不由心中一驚。她無法一下子辨認出來這個傷口是有人蓄意留下的還是意外擦傷的,四周流出的綠色膿液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而傷口的形狀也非常奇異。受傷的是一個年長的男性精靈,臉色蒼白,昏迷不醒,呼吸急促。他的頭靠在妻子懷中,女精靈的頭髮往後紮起,髮帶上鑲嵌著瑪瑙與翡翠。

「他怎麼會把自己弄成這樣?」泰蘭德問道,對自己能否阻止傷口的感染沒什麼信心,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令人不安的來由。

「不是他弄的,是別人害他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

女精靈繃緊著臉,努力讓自己平靜一下,好向她解釋:「那個東西……他說它看上去像……像一頭狼或者獵犬……但整個形狀是扭曲的,就像從噩夢裡跑出來的一樣……」

泰蘭德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她知道那女人說的是地獄獸,這種四足惡魔已經不止一次地威脅過瑪法里奧的生命。它們特別喜歡找那些具有法力的人,找到後就從他們身體里吸取魔法,最後留下一具空殼。

「那他就這樣受著傷從阿蘭希納一路挨過來的嗎?」女祭司驚訝有人居然能夠身負如此重的傷跋涉了這麼遠的路。

「不是的,我們離開大部隊後他才受傷的。」女精靈痛苦地說,「傷口是在他兩天之前偷偷地去為我們找食物時留下的。」

兩天前?如果這樣的話他們應該在湧向海加爾山的人流里,而且泰蘭德確信,沒有一個惡魔會違反軍規孤軍深入的。

「你能確定那只是在兩天之前?是在這附近發生的?」

「我確定,是在那片現在又處於我們南面的森林裡。」

女祭司咬了咬嘴唇,應該是精靈部隊後方的那片森林。

泰蘭德斜著身子,仔細查看了傷口,然後說:「讓我治治看吧。」

她強迫自己去觸摸那處傷口,心想至少應該阻止感染加重。她聽到身後的珊蒂斯急促的呼吸聲,女孩替她擔心著,沒有人知道被惡魔弄傷的人會有什麼命運。燃燒軍團是不會放過任何散播瘟疫的可能的。

現在月亮還沒有升起,然而泰蘭德並不在意。雖然月亮出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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