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約定的日期到訪了。透過郵件指定的是某片見過的河邊。時間是再過片刻就會結束八月的時候。來到了久違的河邊,月照就如回想起來的那天一般明亮。川流的聲音,土色,叢林,似乎都沒有絲毫的變化。
「真懷念吶。」
「……是呢。」
視線投向了腐朽的祠堂。黑衣曾被封印在那其中,後來在這裡結下了契約。將答覆的地方選在這種地方也是帝的某種挖苦吧。
「呀。」
是因為對十夜的思考作出了反應嗎,帝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現身了。
「久等了嗎?」
「……反正一直就在那裡看著吧,一目了然吶。」
「嗯,正是如此呢。」
帝沒有否定。
「只是稍微警戒一下。免得你們布下陷阱什麼的。」
「那不是這邊的台詞嘛。」
「雖然我不否定就是了。」
聳了聳肩。
「……」
十夜拿出了手機確認了一下時刻……還剩一些時間。
「我想問一件事。」
「什麼事?」
「雖然你要求我毀滅這個國家但沒有明示具體的方法。還是說全部交給這邊?」
「怎麼會。」
帝搖了搖頭。
「姑且是有個一口氣將這個國家搞得亂七八糟的方法,首先就是打算用那個喲。」
首先,這種說法實在讓人討厭。
「能讓我聽一下嗎?」
「嘛,好吧。」
帝爽快地答應了。
「這個國家的地下沉睡著連那邊的黑犬也無法相提並論的強大妖怪。就是打算搖醒它。」
「……強大的妖怪?」
難以想像還有黑衣之上的存在。
「黑犬也知道的吧?」
帝投以視線。
「大鯰嗎。」(註:日本傳說中大鯰居於地下,活動時會引起地震)
「正是。」
帝點了點頭。
「它一直沉睡在地底之下積蓄力量,醒來之際便會將其解放引發地震……與其說是生物還不如說是禍害人類的系統似的存在。其力量會隨著沉睡時間的變長而增加。所以當時要定期的給予刺激讓它覺醒,以便抑制被害就是了……一概討伐之際用特殊的術讓它沉睡了數百年之久。其意義你也明白吧?」
醒來的話便會解放積蓄了數百年之久的力量……那會引發多大程度的地震實在是難以想像。
「但是嘛,施上了稍微有點麻煩的封印。雖然構造本身相當單純但要解開則需要花費很大的力氣……這,就輪到黑犬出場了。可以理解嗎?」
「……」
可以理解……正因為可以理解才會愈發感到沉重。要是遵從帝的要求毫無疑問會將這個國家搞得亂七八糟。肯定不會是能以災害一言蔽之的簡單程度。
「為什麼,會這麼憎恨未來。」
「因為憎恨啊。」
「那個理由是什麼?」
不由得問道。
「大概,是因為生氣吧?」
帝嗤笑起來。
「……能讓我聽聽嗎。」
「嘛,倒是沒關係。」
點頭。
「反正黑衣也給你說明過我是用占術來發展國家的吧,不過其實我並沒有使用什麼占術……雖然倒是曉得怎麼用就是了。」
「……?」
突然開始說什麼了,十夜如此訝異著。
「我所使用的,並不是占術而是未來視……不過,因為是基於肉體的存在,所以只是憑付在葵身上的我也用不了。」
「……哈?」
突然冒出來的單詞讓十夜瞪大了眼。
「會驚訝也是沒辦法的呢,不過因為是事實所以也沒辦法。我有著未來視,就是使用了未來的情報讓國家繁榮起來。權力者要是入手了未來的情報,就幾乎無所不能了。」
說來也是吧。讓期望的未來到來,不讓未曾期望的未來發生,要是知道了將會發生的事最高權力者就能利用其權力輕易改變未來了。
「原來如此吶,汝的術會如此之強正是因為這個理由嗎。」
黑衣像是接受了似的喃喃自語。
「正是,我也可以看見術高度發展的未來……能夠看見的話要記住就想到容易了。即是說那是實際上沒有發生過的未來。」
因為正是帝擊潰了這種可能性。
「於是,就像這樣,未來什麼的可是多種多樣的,既有好事也有壞事。我讓國家往好的那方去,讓國家往不會發生壞事的那方去……然後,某天我看到了自己的國家被別的權力者搶奪覆滅的未來。」
「……」
「那是我死後的未來。反正我都要死了那就跟我沒關係,雖然也不是不能這樣說,但對於有著未來視的我而言實在是太過接近的光景了。所以我制定出了迴避那個未來的策略。」
十夜無法明白那種感覺。然而卻能想像得到……即使聽說了遙遠的國家發生虐殺十夜也不會產生任何實感。然而要是在電視上看到那副光景的話說不定會感到憤怒。對帝而言即使是遙遠的未來也會覺得是近在咫尺的存在吧。
「我的策略成功了,我的國家迴避了覆滅的未來。」
「那麼……」
「但,再過一陣子又看到了我的國家覆滅的未來。」
永無休止。即使帝想出計策迴避了未來,再過一會兒又會有新的未來到訪。重複,重複,不斷地重複,帝如此說道。
「然後某一天,變得看不見那個未來了。」
然而帝並沒有得救。
「正確來說,我再也看不見未來了。然而即使看不見,也可以輕易想像到我的國家終有一天會消失。」
不過是看不見而已。因此那個未來就不在了,帝無法如此樂觀……因為那是不管怎樣迴避都依然會存在的事物。
「不斷重複不斷重複不斷重複都只能看到自己的國家會消失。」
無數次期望能迴避過去,得到的卻只有同等份的絕望。
「灼眼的光景沒有離去。即使看不見也能明白絕望就在前方。而且我已經沒有迴避的手段了。」
因為看不見了……明明看不見了。
「我所做過的全部都是無謂。我能做的全部都會成為無謂……這份絕望要怎麼辦才好?這股憤怒要向何處發泄才好?向這雙給予了我絕望的未來視嗎?向自己那個早晚都會滅亡的國家嗎?」
不管哪邊帝都無法選擇。
「所以,就憎恨未來了嗎?」
「啊啊,我憎恨讓自己絕望的未來本身。」
為此才會留下一切。
「這樣的……只不過是遷怒吧。」
生活在這個國家的人沒有罪過。或許能歸咎於毀滅了她的國家的國家,但沒有理由要歸咎於生活在之後的人。更何況帝所憎恨的乃是名為未來的曖昧存在,會選中這個時代也不過是偶然而已。
「是呢。」
對此帝也承認了。
「然而那又怎樣?」
「……——」
「我呢,是憎恨未來的帝的殘留思念。也就是說帝的憎恨其本身。我會憎恨這個國家也是沒辦法的,會憎恨在那之後繼續的某個未來也是沒辦法的……我的存在僅僅只是如此而已,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是。對於現在在這裡的我來說,導致這股憎恨的理由不過是些瑣碎的問題罷了。」
「……」
十夜無法作出回答。
「……時間到了。」
帝宣告道。
「那麼,讓我聽聽答覆吧。」
這是契約,十夜無法拒絕。與得出的結論無關,而是強製作答。它所要求的僅僅如此。是接受要求,還是不接受……只需這種回答便可以了。
「我……無法接受你的要求。」
「哼。」
沒有絲毫驚訝,帝只是看著十夜。
「嘛,我想也是。」
「……」
「嘛,但是契約內容只是給出回答而已……確實你履行到了。」
然而在那之後,帝如此繼續道。
「就是契約的範圍外了喲。」
瞬間,地面泛起光芒。無數的文字。十夜無法讀懂其意味的文字泛光的同時身體便隨之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