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卷 涼宮春日的消失 第一章

早上,一如往常,我遭到老妹的掀棉被必殺技攻擊,和身旁裹在毛毯里的花貓一同醒來,忠實執行母親命令的清晨頭一位刺客,就是我老妹。

「你一定要好好吃早餐,這是媽媽說的。」

笑咪咪地說完後,老妹就將蜷縮在床上的貓抱起來,用鼻尖碰碰它的耳後。

「三味,你的早餐也準備好羅。」

校慶之後就成為我家家貓的三味線,無聊的打了個呵欠,開始舔起前腳。這隻原本會說話的雄花貓,已經喪失語言能力,在我家建立起賞玩動物的地位。有時,甚至會懷疑當初聽到它說話的我是不是聽錯了,它已經完全變成一隻隨處可見的平凡貓咪。不知道它的貓語是不是也和人語一樣忘得一乾二淨了,幾乎沒聽它叫。不吵人的貓咪固然是很好,只是不知為何它總愛將我的房間當成它的睡床,害得我拿那個勤於照顧它所以時常出入我房間的老妹沒輒。

「三味、三味!吃飯了!」

哼著荒腔走板的曲子,老妹吃力地將貓抱出了房間。被清晨的冷空氣凍得起雞皮疙瘩的我,對著時鐘上的時刻瞪了老半天,終於放棄溫暖的被窩爬起來。

然後,我換衣服、盥洗完畢,走進餐廳、五分鐘吃完早餐、比老妹快兩步走出了大門。今天也是冷到爆!

到目前為止,都還和平常一樣。

照樣要爬坡上學的我,看到了一顆很眼熟的後腦勺。前方離我差不多有十公尺遠的那個身影,是谷口沒錯。平常他走這段山路的步伐都相當輕快,今天卻走得異常緩慢。我很快就追上了他。

「嗨,谷口。」

偶爾由我家來拍拍他肩膀也不壞。我正這麼想的同時——

「……哦,是阿虛啊。」

聲音聽起來很混濁不清。不過這是必然的,因為谷口戴著白色的口罩。

「你怎麼了?感冒了嗎?」

「啊……?」谷口有氣無力地說:「一看就知道我感冒啦。老實說我今天本來想請假休息,可是我老爸又羅嗦個沒完。」

昨天還那麼有精神,今天就突然感冒啦。

「你在胡說什麼?我昨天就不太舒服了,咳咳咳。」

看到谷口咳個不停,病懨懨的模樣,我實在是很不習慣,連我的步調都被打亂了。可是,你昨天有像快要感冒的樣子嗎?我記得跟平常你吊兒啷噹的模樣看起來差不多呀。

「嗯…是這樣嗎?可是我沒有強打起精神啊。」

我不懷好意地笑了笑,對歪著脖子回想的谷口說:

「你還很高興的跟我說你聖誕夜有約了。沒關係啦,在約會之前把感冒治好吧。這種大好機會可是不常見。」

可是,谷口的脖子更歪了。

「約會?你在說什麼呀…咳咳。我聖誕夜哪有約啊。」

我才想問你到底在說什麼哩。你那位就讀光陽園女子學院的女友怎麼了?該不會昨天晚上被她甩了吧?

「阿虛,我跟你說正經的,你到底在說什麼?我哪有什麼女朋友。」

谷口不悅地閉口不語,繼續向前走。他的感冒癥狀不像是假的,那副病弱的模樣也不像是演出來的。當然,他會如此沒有元氣,多半也是因為約會泡湯了吧。那的確會讓一個人元氣盡失。加上他前一天才得意的跟我炫耀過,現在見到我當然更心酸。是吧?是吧?

「不要沮喪。」

我推了推谷口的背部。

「你還是來參加我們的火鍋大會吧。現在加入還來得及。」

「什麼火鍋大會?你們要在哪裡召開?我怎麼從來沒聽過……」

啊,是嗎?原來谷口受到的打擊這麼大,這段時間不管我說什麼,他都充耳不聞。好吧,那我就撤退吧。一切就留給時間這條偉大又悠長的河流來沖淡他的情傷。我也決定絕口不提這件事。

陪著舉步艱難的谷口,我慢慢地爬坡。

要我在這時候就發現不對勁,還真有點困難。

驚人的是,不知何時感冒已經蔓延了整個一年五班。我是等預備鈴快響了才走進教室,卻還是有好幾個人沒來。班上近兩成同學戴起了白口罩,我只能這麼想,本班同學的潛伏期和發病時間恰巧都一致。

更驚人的是我後面的座位,第一堂課開始了,它的主人還是沒有來。

「真稀奇。算了。」

春日也因生病缺席了嗎?今年的感冒病菌如此狠毒啊?想不到世上居然有敢闖入那女人體內的病原體,真是勇氣可嘉!更讓人難以想像的是,春日居然會成為細菌或是病毒的手下敗將。若說她是在動什麼歪腦筋,而裝病請假去四處張羅,反倒比較說得通。除了吃火鍋之外,想必她還有什麼餘興節目吧。

教室內之所以寒氣逼人,看樣子似乎不是沒裝空調之故。怎麼會突然有這麼多人缺席呢?總覺得五班的總人數似乎損耗了不少。

後面沒了春日的壓迫感也是原因之一,就是覺得教室的氣氛變得不太一樣。

漫不經心的上完上午的課,接著就是午休時間。

我從書包里拿出冷掉的便當盒,國木田一隻手拿著午餐,坐到了我後面的位置。

「好像放假似的,我可以坐這裡吧?」

他一邊解開包著保鮮盒的餐巾一邊說。自從上高中同班以來,和這傢伙一起吃午餐幾乎已成為習慣。我搜尋另一個午餐飯友谷口的身影,他人不在教室里。今天大概去學生餐廳了吧。

我將椅子轉向側邊——

「班上好像突然流行起感冒。不要傳染給我就好。」

「嗯嗯?」

在整齊攤開的餐巾上放好保鮮盒,開始大快朵頤的國木田,以怪異的表情看了我一眼。他將筷子拿得像蟹鉗一樣,如此說道:

「感冒在一星期前就開始流行了。雖然不是流行性感冒。是的話反倒好,現在已經有流感疫苗了。」

「一星期前?」

我停下手邊翻攪便當里的菠菜炒蛋的動作,回問他。

上星期好像沒人做出散播感冒病菌的行為呀,沒有人缺席,課堂上也沒有人咳嗽。一年五班的同學個個看起來都是健康寶寶,難道病魔是在我視線以外的範圍悄悄進行侵略活動嗎?

「咦?班上請假的人不少耶。你都沒注意到嗎?」

完全沒注意到。你是講真的嗎?

「嗯,真的。到了這星期更加嚴重。希望不要停課。否則寒假就會被刪減。」國木田扒了一口撒了香松的飯進嘴裡,又繼續說:

「谷口這陣子也是無精打采。他老爸的方針是生病可以靠活力治好,沒有發燒四十度以上,不準請假。我想他最好施點小手段,以免感冒惡化。」

我停下了筷子。

「國木田,我不是要吐你的嘈,但是我認為谷口無精打采是今天才開始的。」

「咦?沒那回事!他從這星期開始就是那副死樣子了。昨天上體育課也只在旁邊看而已。」

我越來越混亂了。

慢著,國木田。你到底在說什麼啊?我記得很清楚,昨天的體育課,谷口就像是服了興奮劑之類的毒品似地,在足球紅白大賽的表現兇猛無比。敵隊的我好幾次都在他的腳邊鏟球,我不會記錯的。我不是嫉妒谷口交了女友,只是早知如此,昨天他應該收斂點的。

「咦?是嗎?……這就奇怪了。」

國木田一邊挑掉金平牛蒡的胡蘿蔔,一邊歪著脖子想。

「會是我看錯了嗎?」

語調聽起來很輕鬆。

「嗯——待會問谷口就知道了。」

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谷口和國木田講的話都是謎霧重重,春日那女人也缺席。這該不會是春日以外的全人類將大難臨頭的前兆吧?我不可能會有的第六感正發出警戒警報的嗶嗶聲,一股涼意直竄上了後頸部。

真被我說對了。

我的第六感並不是廢物。那真的是前兆。我只是無法預測,到底要大難臨頭的人是誰……應該不是除了春日以外的全人類,因為我察覺到目前對這種事態感到困惑的居然只有一個人。除了那個人,其他人並不覺得困擾。因為他們都還沒發現事態發生了。人絕對無法去認知一項在人的認知範圍以外的事物。他們並不覺得這世界有任何改變。

那麼,是誰感到困惑?

這還用問嗎?

就是我。

只有我在困惑中佇立,茫然地被世界留了下來。

是的,我總算察覺到了。

十二月十八日的午休時間。

具體化的有形惡兆,打開了教室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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