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卷 涼宮春日的煩悶 第五章

「嗨,新川先生,好久不見了。」

古泉朗聲說道,舉起一隻手打招呼。

「森小姐也是。有勞兩位前來接我們,真是不好意思。」

然後古泉回頭看著驚訝得張大了嘴巴的我們,以舞台演員刻意表演給二樓觀眾看的誇張動作攤開兩手,臉上的嘴巴則咧得比平常大了四倍。

「我來介紹,這兩位是在我們即將前往叨擾的宅邸服務,並負責關照我們的新川先生和森小姐,他們的工作分別是管家和女侍。啊,看他們的打扮應該就知道了。」

要知道還真的蠻容易的。我再度看向那兩個鞠完躬就紋絲不動的異形。我想這種狀況,只有用「目不轉睛」來形容才夠貼切吧?

「讓各位久等了,我是管家新川。」

穿著三件式黑西裝的白髮、白眉、白鬍須的老紳士打了聲招呼,再度行了一個禮。

「我叫森園生。我是女侍,請多多指教。」

站在他旁邊的女性,也以同樣的角度低下頭去,然後又以同步到讓人懷疑他們已經演練過N次的時機一起抬起頭來。

新川先生儘管好像上了年歲,從容貌上看來卻年齡不詳,而叫森園生的女侍看起來也是年齡莫辨。看起來跟我們差不多年紀,是因為刻意裝年輕嗎?或者只是因為她長了一張娃娃臉?

「管家跟女侍?」

春日措手不及似的嘟噥著,我的心境跟她差不了多少。我不知道在日本竟然真的存在著這種職業。我一直以為這種職業只是一種概念上的存在,早就已經化石化了。

原來如此。站在古泉身後,一副畢恭畢敬模樣的兩個人,看起來確實很像管家和女侍。符合的程度之高,至少在聽到他們自我介紹之後,確實會讓人心有戚焉地想:「啊……是這樣啊?確實很像。」尤其是身為女侍的那個——叫做森小姐來著的?那個女人怎麼看都像個女侍。因為,她身上四平八穩地穿著女侍的衣服。這些話出自每天在文藝社社團教室里看著女侍打扮的朝比奈的我的口中,所以大家大可相信。而且新川先生和森小姐的服裝不像春日只為了沒意義的遊戲而找來,看來純粹是出自職業上的需求。

「哇……」

朝比奈發出獃滯的聲音,帶著驚訝的眼神凝視著他們兩人——從某方面來說,應該是凝視著森小姐。一半是驚訝,30%是困惑,而剩下的20%是什麼呢?我覺得好像帶著些許的羨慕。搞不好在春日的強制下,她在不知不覺當中已經對真正的女侍產生一種憧憬了。

這時候的長門既沒有發表任何感想,臉孔也絲毫沒有改變,只是將她那對舊石器時代的黑曜石制的箭頭般的眼睛,定在那兩個擔任具有大時代意義職業的人身上。

「那麼,各位——」

新川先生以歌劇歌手般的渾厚男高音邀請我們:

「我們已經備好了船。前往我家主人等著的島嶼。大概要半個小時左右的行程。那邊是座孤島,若有任何不便,請各位見諒。」

森小姐也一起行禮致意。我莫名地覺得全身搔癢。我實在很想告訴他們,我們並沒有偉大到需要他們如此慎重其事地對待。難道古泉是哪個達官貴人的公子?本來我認為這傢伙只是個不定期發功的超能力者,難不成他有著一回到家就會被下人尊稱為「少爺」的顯赫家世?

「我一點都不在乎!」

春日以彷彿要將我腦海里打轉的所有問號一口氣打散的豪邁聲音說道。定睛一看,春日露出了一張成功地從白痴贊助者那邊榨取到大筆資金的騙人電影製片般的笑容。唔——

「那才像是孤島啊,不要說半個小時,幾個小時我們也去,遠洋上的孤島正是我要的狀況。阿虛、實玖留,你們也高興一點吧。孤島上有宅邸,甚至還有怪異的管家和女侍哦!這樣的島,找遍全日本大概也只剩下第二座吧!」

不會有兩座的。

「哇!好棒……好期待啊!」

先別管按照春日的要求死板地嘟噥了一聲的朝比奈了,春日竟然當著本人的面用「怪異」這個形容詞,真是太沒禮貌了。但是他們兩人也只是盈盈地笑著,搞不好他們真的很怪異也說不定。

唉!怪異的是整個狀況才對。而且要說怪異,我們SOS團的怪異程度也不落人後,所以也不該批評別人。不過,並不用事事都讓春日洋洋得意。

我望著和新川管家談笑風生的古泉,凝視著兩手合攏、含蓄地站著的森小姐,然後漫不經心地把視線望向遠方的海面。風平浪靜,而且晴空萬里。現在應該沒有颱風要來。

到底我們能不能平安無事地再度踏上日本本土的土地呢?

長門悠然的撲克臉,看起來是那麼地值得依賴。我真是沒用啊。

新川先生和森小姐帶我們前往的地方,是距離遊艇出港處不遠處的一座棧橋。本來我一直想像著會看到一艘小船,沒想到我們到達的地方竟然停著一艘隨著海浪晃動、彷彿飄浮在地中海上、如詩如畫的私人遊艇。這艘遊艇豪華的程度,讓我根本不想問它有多少價值。頓時,我產生了一種上船之後非釣它一隻旗魚不可的心情。

都是我在這邊茫然出神惹的禍。姑且不管一躍就跳上船的春日,看到船就大驚失色的朝比奈和淡然發愣的長門,都已經在古泉的護衛下上了船,這個任務本來是我想擔任的,現在就算再懊悔也喚不回逝去的時間了。

我們被帶到船艙去,還來不及驚嘆船上為什麼會有這種西式客廳之前,遊艇就已經緩緩地出港。這幾年來從事管家工作的人似乎都須有遊艇執照,現在正在開船的就是新川先生。

順帶一提,森園生小姐就坐在我的正對面,臉上帶著柔和的微笑,彷彿船內的裝飾品一樣。時髦而充滿危險的女侍模樣。我覺得她身上的衣服,似乎比春日讓朝比奈在社團教室里穿的還薄了一些,不過不巧我對女侍服裝業界非常陌生,所以不是很清楚。

心情忐忑不安的好像不只是我,朝比奈也一樣,打從剛剛她就一直瞄著女侍的衣服,顯得坐立難安。難道她想實地見識女侍為何物,作為在社團教室的行為參考嗎?她就是這麼一個會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特別執著認真的人。

長門正對著前面,一動也不動。古泉則帶著悠然自得的表情,保持他一貫的笑容。

「真是艘好船。安排個釣魚的計畫也不錯吧?」也不知道他是在向誰提議。

至於這時的春日——

「對了,那棟建築物叫什麼來著?」

「您的意思是?」

「是不是取了黑死館或斜頂屋,或者豎琴庄、綳織城(註:分別取自推理小說作家小票由太郎、島田莊司、骷川哲也、國枝史郎的作品)之類的名稱?」

「沒有。」

「有沒有藏了許多奇怪的陷阱,或者設計房子的人死於非命,或者有住進裡面一定活不成的房間等等讓人膽戰心驚的傳聞?」

「這倒沒有。」

「那麼,是不是宅邸的主人戴著面具,或是裡面住著有點搞笑的三姐妹,或者最後全部人都消失了之類的?」

「沒有呢。」管家又補上一句:「目前還沒有。」

「這麼說來,今後發生的可能性很高羅?」

「或許吧。」

這個管家是不是在唬弄人啊?

船隻出發的同時,春日就爬到控船室,和新川聊起上述的對話。從混雜在引擎和波浪聲之間隱約傳來的談話內容看來,春日對孤島上的宅邸似乎有著過度的期待。話又說回來,這傢伙幹嘛一直要求一個遠離陸地的小島具有那麼多的怪異特質?只要游游泳,悠哉悠哉地閑晃,加深朋友之間的友愛之情,然後心情愉悅地踏上歸途不就夠了?我懇切地這樣期盼著。

或許已經太遲了。

沒想到居然會出現管家和女侍,這比在市民游泳池被藍鯊魚咬到更出乎我想像之外,所以就算有戴面具的主人或其他言行舉止怪異的客人,我也早就不覺得驚訝了。古泉這小子,下一次到底打算祭出什麼驚奇盒啊?

「哇!看到了!那就是館嗎?」

「是別墅。」

春日那巨大的尖叫聲轟然作響,化成一陣雷鳴刺進我的心房。

那棟別墅之類的,其實看起來很普通。

太陽慢慢地往西方傾斜,但是距離黃昏還有一段時間。別墅籠罩在日暮當中,彷彿閃著光芒。畢竟我一直認為,反正別墅什麼的這輩子跟我鐵定無緣。

盤踞在陡峭山崖上的建築物,看起來就像是有錢人蓋在避暑地一帶的建築。構造沒有特別可疑之處,也不像是將歐洲的古老城堡移建而來的,更不是牆面上爬滿藤蔓的紅磚洋房,也沒有高聳的怪塔連綿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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