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6.在河畔歌唱

伴著咚咚的腳步聲,我走下了樓梯。自和小花說話的那天后,我就會時常這座階梯上上下。空曠的空間中獨自一個人下樓梯,意外地會讓我覺得很舒服。下了七階後,便來到了樓梯的轉角平台,稍稍轉個身之後又下了七階。就這樣不斷來回,我步入了入口大廳。

吉田女士站立著,在成排的郵箱前,。

「你好」

聽見聲音,吉田小姐抬起了頭。

「啊,你好」

「還有薩哈,你好啊」

薩哈呆在吉田小姐的寵物攜帶箱里,有些害怕似地蜷縮著身軀。

「這是要帶到哪去嗎?」

「嗯,去動物醫院,他的牙齦有點腫了。」

我探頭向寵物攜帶箱里看了看,朝著薩哈打了聲招呼。薩哈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又再度捲縮成一團。我不想嚇到他,於是慢慢地站起身,發現吉田小姐一臉複雜的表情。

「怎麼了?」

「來了一份,明信片。」

「誰寄來的?」

「從我之前的,丈夫那裡。」

啊啊,早知道就不問了,不過吉田小姐並沒有覺得很尷尬。

她手中的淺粉色卡片畫有歪歪曲曲的卡通角色,很是可愛。雖然不知道吉田小姐的前夫到底多大年紀,無論怎麼也不會是十幾歲吧,而且又肯定是男性。

雖然十分迷茫,不過既然吉田小姐不在意的話,我也就不說什麼了,就像平常一樣行動吧。

「就像是女孩子用得卡片一樣啊。」

「是的呀。」

吉田小姐終於笑了出來。

「那個人,一直都是用這樣的卡片的,上面寫發現貓了」

「貓?」

「給貓餵了一次食後,貌似每天都會來。用很大的聲音叫,每天早上都會被弄醒。看

他現在每天都規律地餵食貓喲。」

真是個溫柔的人啊,我如是說。

「是的,曾經是個很溫柔的人呢。」

吉田小姐停了一下,點了點頭。在這短暫的空白里,她在思考什麼呢?

啊啊,原來如此。

溫柔並非總是好事,小誠也是很溫柔的。

低著頭的這會兒功夫,眼神和薩哈對上了。薩哈的右眼是綠色的,左眼是白色的,或

通過這隻白色的眼睛,薩哈能夠看見綠色的右眼無法看見的東西。

思考著這些有的沒的,不自覺地就將疑問訴諸於口。

「和你的前夫還保持書信聯繫嗎?」

我沒有抬起頭,我沒有這樣做的勇氣。

嗯——吉田小姐的聲音傳來了。

「我們兩人都很喜歡寫信。無論是交往之前還是結婚之後,都經常用書信交流。即使住在一起,他還是會寫信。工作完回到家裡,收到一封收信人為滝口裕子的信。當我覺得這字如此熟悉的時候翻到信的背面,發現寄信人是滝口慎治……啊啊,那個滝口是他的姓,在結婚之前我的姓也是這個哦。」

只傾聽就能明白的事情,吉田小姐都一一解釋給我聽,這份真誠的感覺讓我非常高興

「上面沒有寫什麼特別的東西啦。發現了燕子的巢啊,新發售的罐裝咖啡很好喝啊什麼的,都是些這樣的事情。但是,我喜歡這些信。他的這點真的很有魅力,雖然已經離婚了,不過他的信我至今都很喜歡。」

我終於鼓起勇氣抬起了頭。

吉田小姐露出了寂寞的微笑,將明信片的一角貼著自己軟乎乎的臉頰說道。

雖然看上去十分寂寞,不過也很幸福。為什麼呢?

站著的聊天結束了,我朝著吉田小姐和薩哈揮了揮手便從入口出去了。薩哈目送著就這樣去散步的我。

在細細的道路上慢慢地走著,向著車站相反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行進。並排的估衣販賣屋的一角有一夥年輕的男孩子們聚集在一起,正互相端詳著購買的東西。郵局邊上的路再向前走一點就是住宅地,不知從哪裡傳來了孩子們的笑音與相互追逐嬉戲的聲音。

我把手伸進套頭衫的兜里,壓低自己的帽檐,一邊感受著熾熱的陽光,一邊一個勁兒地走著。

終於來到了一條小河的河邊,河寬10米左右,並不深。河川的兩側是城市的步行道和漂亮的草坪。在一角的長椅上,我坐了下來。長椅邊上有一棵櫻樹,使其躲在了樹蔭之下

大概是被陽光暴晒了太久的緣故,現在感覺十分涼快,吹過的風冷卻著我熾熱的皮膚。

吉田小姐一會兒笑地十分開心,一會笑地十分煩惱。

薩哈總是團成一團。

剛買了衣服的男孩子看起來十分快樂。

住宅地里迴響著孩子們高亢悅耳的聲音。

只是在這附近走了十五分鐘,卻感覺自己知道了很多東西。不過,這或許也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到頭來都只是些左耳進右耳出的東西吧。就像背英語單詞的時候,即使你覺得完美地背下了這個單詞了,一段時間後還是會忘卻。然後再去重新記憶,然後再去忘卻。然後再一邊「哎呀呀」地嘆息著,一邊重新去記憶。

總之,只能不斷重複、循環著……

樹葉間搖曳著日光,就像我現在的思緒一樣,漂流來去,渺無行跡。

我將左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嘆了口氣。

熱氣從身上散發的差不多了。

我獃獃地望著在步行道上來去如斯的人流。領著狗的老太太從對岸走過,而脖上沒有牽繩的那隻狗,也不比老太太年輕多少。他們的走路方式讓我看著就覺得危險。不久狗兒走近河邊,把腦袋扎進河邊的茂密草叢裡,仔細地嗅著什麼。老太太把雙手背在身後,靜靜地等待狗兒的歸來,沒有著急,也沒有生氣。隨後彷彿滿足了一般,狗兒踩著穩健的步伐登上坡道回到了老太太的身邊。

我就這樣一直發著呆,直到有人突然向我搭話。

「咦,香織小姐?」

把臉瞥向聲音的方向,站在那裡的是睦月君。穿著惹眼的襯衫和膝蓋處破有洞的牛仔褲,

著大大的吉他箱的睦月君,儼然是一副音樂家的樣子。頭髮也用髮蠟固定住了。

「在做什麼啊?」

「什麼都沒幹」

「說起來,香織小姐總是很閑呢」睦月君驚訝地笑道。我也報以苦笑,確實,我總是很閑。沒有目的,也沒有目標。

「睦月君呢?去練習嗎?」

「打算在車站前演奏,就是那種馬路live。香織小姐也許不知道,這裡車站的前面還是一塊相當有名的場所呢。」

「哦,這樣啊。」

「商店街的人們鼓勵這種行為啊。不許使用擴音器,不要妨礙到通行人之類的規矩還是有的。不過只要遵守了這些,就能讓你痛快地演奏。」

說起來,這個小鎮上的馬路音樂家的確挺多。周六周日的車站前總會有好幾組人馬競相演奏。

啊啊,原來如此。

有這樣的事啊。

「下次,可以去聽睦月君的路上live嗎」

「可以啊,不過請不要被震驚啊。」

聽上去感覺有點說笑的意味。

「震驚?為什麼?」

「其實我們還是很受歡迎的喲。」

「真厲害」

表達出自己真誠的感嘆後,睦月君卻露出一臉抱歉的表情。

「抱歉,我吹牛了。其實就只有一點點的名氣而已,一般也就聚集個10人左右,還是不夠看啊。」

最後不知怎的變成了自嘲。

對於他認真的性格,我不禁笑了。

「不過我還是覺得好厲害啊,居然真的有特地聚集過來看的人啊。」

「其實真正有人氣的團體,會帶來更多觀眾。場所優勢也是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因素,會有好多女孩子在那裡激動的大喊啊。」

「羨慕了?」

「非常羨慕!」

嘆著氣,睦月君坐在了我的面前。不是長椅,而是直接坐在了草坪上。

「今天我們的位置正好在人氣團隊的旁邊,說實話,有點想逃跑了。」

「演奏一首好曲子,一股腦兒地把他們的人氣奪過來不就行了。」

「說的倒是簡單啊」睦月君喃喃自語的同時,打開了吉他箱。

「請問有沒有什麼想點的歌?」

「真的?可以嗎?」

「雖然我彈的不是那麼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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