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4月,那是──噓的季節 4人的親友

作者:藤原佑

春天。黃昏時分。

4個女孩正走在路上。

在一起玩耍後,她們正在回家的路上。

通往車站的道路上,她們兩人一組前後走著。

「要是走在我前面的美空死掉了那該多好啊。」

甘木想著。

美空長得漂亮,又是優等生,而且不僅是她們四個的,還是整個班級的中心。

可同時美空也是個傲慢的女生。要是有女生敢不贊成她或和她作對的話,就會被她孤立。所以每個人都很想加入她那一派(對高中女生來說,在班級里佔有高等的一席之地要比肥皂劇的情節什麼的重要多了),沒人會對她的任何意見表露出反對的意思。

這就是為什麼甘木希望美空遭遇一場事故,然後噼里啪啦地四分五裂地死掉就好了。

然後每個人在美空的葬禮上都會悲傷嘆息;她們會在她父母面前啜泣,說些「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之類的話;接著她們會在她的棺材前嚎啕大哭,懇求她「快點回來吧」。

然後在第二天,當女孩們再聚起來時,她們會咒罵美空。某人會這樣說:「實際上我一點也不喜歡她」,然後其他人會附和道:「我也是啊,我也是啊!」 這樣所有人就達成了共識,美空在班裡的地位毫無疑問地會一跌到底。

只要想想這些就不得了了。

她的屍體被扯成碎片,連向大家做最後告別的時間都沒有。

在那個世界的話,她永遠沒機會看到我們醜惡的嘴臉。她的臉,特別是她的眼球,也許會被碾爆。不過或許她的耳朵還聽得見呢,所以她還能聽見我們說的壞話哦。

「要是我旁邊的朝倉死掉了那該多好啊。」

被甘木希望「死掉就好了」的美空這麼尋思道。

朝倉是個有點天然感覺的小個女生,這讓她在男生里很受歡迎。不夠過實際上她有個秘密——她將身體賣給那些中年男人。儘管如此,她換男朋友就像旋轉木馬轉動一樣輪著換。和那些男人在一起讓她磨練出起了足夠的技術,使她在任何男人的床第之間遊刃有餘。實際上很多女生的喜歡的人都被朝倉偷走了,當然美空自己也是其中之一我真是瞎了眼,會看上這麼個會被那種女生輕易騙走的男生,美空想道。

這就是為什麼美空希望朝倉染上性病然後死掉就好了。

朝倉的身體會以一種噁心的方式腐爛掉,然後精神失常地把那下賤的身體展示給每個人看那就好了。

每個和她上過床的男人都要後悔。當然,每個人都會染上同樣的病。他們會在焦慮和膽怯中沖向醫院,然後發現一切已經太遲那就再好不過了。

當然,會有些別有用心的男生到醫院以探望之名去看她。想想當他們看到朝倉那難以辨別的外表後的失望樣子簡直太美妙了。

只要想想這些就不得了了。

也許朝倉那時還能會殘留些理性。

也許她會嘴上流著膿和口水,咒罵著自己所做的事,痛恨著把病傳染給她的那些男人。然後她也許就會這樣漸漸失去意識呢。

「要是走在我後面的白山死掉了那該多好啊。」

被美空希望「死掉就好了」的朝倉,這麼想道。

擔任籃球隊的隊長而且性格直爽,白山被男女生都仰慕著。但也由於她一直貫徹著高潔的信念,她從沒注意到美空在背後的小動作,包括利用她來維護自己在班裡的高等地位。她也從沒意識到朝倉的天然不過是種偽裝。

換句話說,她就是個笨蛋。因為她不是那種兩面三刀的人,所以她並沒意識到在自己背後周圍的幾個人表裡不一的臉孔,頑固地相信人的本性是美好的(這當然不能說不對。不過她太固執己見地認為人就是美好的,所以她絕對不認可那些於她而言醜惡的存在),每個人利用過這個高潔的女生帶來好處。

這就是為什麼朝倉希望白山知道一切的真相然後絕望地自殺死掉就好了。

白山所不知道的真相:美空在暗地裡譏笑她為「肌肉怪」;在知道白山偷偷的喜歡上霧島君後,只用了三天就成功引誘了他,把他搞上床然後甩了他。

要是我把一切都告訴她,她的臉上會是怎樣的表情呢?

只要想想這些就不得了了。

也許白山會陷入絕望。在目睹自己朋友的本性後,她或許會陷入自出生以來首次的精神崩潰中,然後晚上悄悄地在泡澡時深深地深深地割開手腕呢。

「要是我旁邊的甘木死掉了那該多好啊。」

被朝倉希望「死掉就好了」的白山,這麼尋思著。

甘木為人謙遜。而且不僅僅是班裡,而是在整個學校都是難得一見的美女(當然,美空連她的鞋底都夠不著)。

而且她從不自誇自己的容貌。她很清楚自己的美貌,所以她謹慎地不化任何妝,還梳了很土氣的髮型,一點也不引人注意。

美空和其他女生總是親切地進言說「要是甘木能再注意一點髮型就好了」,可謙遜的她從來不在意美空她們的忠告。她總是笑著回答:「我這樣就好。」——哎,她還有個青梅竹馬的男朋友,她將來會比美空美麗得多。她的幸福已有保證,所以她沒有任何必要太過努力去張揚。她無疑很享受展示著那種樸素的外表,心裡卻居高臨下地俯視別人的感覺。

如果有著那樣的美麗,堂堂正正展示出來不就好了嗎,小心謹慎遮遮掩掩只意味著骯髒。白山卑怯地想到。

這就是為什麼把硫酸潑到你臉上簡直太棒了。

只要想想這些就不得了了。

也許她精心設計的未來會化為灰燼。也許她青梅竹馬的戀人會獻身去陪她,但實際上心裡卻對她感到噁心。也許她會有「這就是真愛」的錯覺。回頭看看,這兩個人會演出如此滑稽的一出喜劇。

然後……

「要是我死掉了那該有多好啊。」

在場的四個人,也就是美空、朝倉、甘木、白山這麼想道。

對自己的朋友有這種骯髒、討厭的想法,我真是最差勁的人。

可我怎麼也忍不住會那樣想。

我不像她一樣,有著領袖氣質。

我不像她一樣,受男生們歡迎。

我不像她一樣,有顆美麗的心。

我不像她一樣,一點不謙遜。

我為什麼能和她們在一起呢?我不知道。就算不嫉妒,也還是很焦躁。這就是為什麼我——我們中最醜陋的一個——早早死掉就好了。

我的臉會被硫酸燒傷。我的身體會因性病腐爛。我的身體會由於事故而四分五裂。但我不會死去——直到我咬斷自己的舌頭自殺身亡才好了。

只要想想這些就讓人興奮。

大家會怎麼說呢。來醫院看望我的人會對我板著臉嗎?要是她們知道了我所做的事,他們還會說喜歡我嗎?他們會在我的葬禮上為我哭泣嗎?在那之後她們會說我的風涼話嗎?

也許所有的懲罰都會降臨到我身上。

或許每個人都會在地上痛苦地打滾,然後悲慘地死去。或許我——最該死掉的那個,希望自己好友死掉的那個,會遭受比之前所有的痛苦還要痛苦的折磨再死去。

「對了,」美空說。

「今天幾號了?」

「誒?」朝倉,用傻乎乎充滿活力的聲音回答道:

「四月一日是誰的生日嗎?」

「啊,」白山用知性的音調回答。

「今天是愚人節。」

「呵呵。」

甘木低調地按著自己的嘴唇說:

「為什麼不來互相說說謊呢?」

「啊哈哈。大家都知道那是假的話那就沒意思了。」

「說謊……那種東西我想不出來啊。」

「我也不拿手。」

「那就不要做了吧。」

四個女孩歡笑地說著話。

但討厭朝倉的美空說了謊。

但討厭白山的朝倉說了謊。

但討厭甘木的白山說了謊。

但討厭美空的甘木說了謊。

四個女孩繼續走著。

她們相信著說謊和掩蓋真相是兩碼事,每個人臉上依舊掛著一如往常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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