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4月,那是——旅途的開始——花

網譯版 轉自 輕之國度

圖源:blate1991

監督:harion

譯者:blate1991、飄の芸、提子醬~、失誤小忍、十二翼、bild、hirondelle、某動物的口條

修圖:Crackの

校對:harion

潤色:har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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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時雨澤惠一

「佐倉」——這地名乍一看不知怎麼讀。不久便明白不需要什麼變音,讀作「SAKURA」即可。眼前這鮮艷的櫻花,不禁讓人想起「佐倉的櫻花」這個無聊的笑話。(註:佐倉的櫻花讀作SAKURA NO SAKURA)

佐倉城址公園——正如其名,這公園原是一座城。這廣闊的公園內盛放著染井吉野櫻。

來自遠方的我不知道它們是否比往年開得更早。只是,我被在眼前鋪展開的粉色世界奪走了心神,關掉這幾日的愛車——越野摩托「雅馬哈•索魯」的發動機,掀起安全帽的擋風鏡。溫和宜人的風兒輕撫我的臉頰,花瓣輕輕飄散。

雖是美妙的櫻花景觀,但是並沒有人在櫻花樹下鋪開墊子舉辦宴會。雖然草坪上禁止騎車進入,但也沒有人處罰跨著摩托車的我。

從一周多一點之前開始,我就沒見過活著的人類了。

上個月末。春假旅行中的我在青森縣龍飛岬的賓館裡醒來後,發現世界一片寂靜。昨天為止還隱約聽得到的車聲完全失去了蹤影。原以為是下了大雪掩蓋了其他聲響,但是窗外是大晴天,只看得到些許殘雪。

為了退房我走向大廳,這才發現了不尋常的事。兩個穿著制服的酒店工作人員趴在櫃檯上,有五個客人倒在大廳的沙發和絨毯上,已經死了。

雖然我並不是醫生,但讓人立刻判斷他們已死並不僅僅因為他們一動不動。那是因為所有遺體上都長著草。從脖子後面、喉嚨處生長出直徑約三厘米,長約二十厘米的淺綠色莖稈,頂端鑲著鬱金香般大大的紫色花蕾。花蕾沉得垂下頭,如問號一般。我的腦中立刻浮現出「冬蟲夏草」這個詞。

此時我仍深信自己正在做夢,大聲狂笑、狂叫了一番,掐到臉上出血,一口氣喝掉礦泉水瓶里的水,從頭頂澆下來。我努力嘗試一切能讓自己醒過來的方法——但是,到了傍晚事態也沒有任何變化。我猶豫著,但還是走出賓館,看見賓館外冷冽的寒風中同樣躺著幾具屍體。於是,在哭喊到筋疲力盡的當天傍晚,我終於承認了這是現實。至少附近的人們全都死了。

我突然感到飢餓乾渴,於是從附近一間躺著三具長草的屍體的商店裡買來食物 ,作為宅在賓館一天後的第一頓飯,狼吞虎咽地掉了。之所以說「買」也只是因為自己結賬,把錢放進收銀機罷了。雖然之後都沒結過賬。

直到這天夜裡還有電。只要有電力就能啟動空調,也會出水。只是這樣的話,我還能深信這種異常事態只在龍飛岬周邊發生。然而我卻從心底刻意排除了只有噪音的收音機、完全沒有畫面的電視機、不管輸入幾次都毫無反應的網路。我給手機上存著的所有號碼打電話,結果全都是語言信箱或者不在服務區。

第二天一起床就發現停電了,水也停了。我穿起所有衣服,在半晴半陰的寒冷中,巡查著附近的動靜。數只海鷗飛舞在波濤洶湧的津輕海峽上,還能看見橫穿遠處街道的貓。原來,除了人類以外,所以生物都活著。

從此刻開始——人生的目標就變成了「活著」。既然沒有死,就只能活著。意外的是,我完全沒有想過自己會不會成為那來歷不明的草的寢床。

再在這裡待下去也沒用,姑且先離開這裡吧。為此,必須要有代步工具,所以我走在國道339號線上尋找著車子。一家獨門獨院的庭院里擺著一輛輕型四驅「鈴木•吉姆尼」,貌似汽車主人的中年男子別著臉倒在附近。他的下巴上長出草來,花蕾還牢牢閉著。

車體很小,燃耗率足以越野,能找到這種車真是難得。我向汽車主人九十度鞠躬並道謝,便收下了這輛車。用落在屍體旁的鑰匙,一下子啟動了引擎。

我沿著國道開始向青森方向行駛,一找到店鋪便轉開始掠奪。我敲碎入口處的玻璃進入店內,一手在昏暗的燈光下拿著應急燈,盜取一切自認為必要的物品。我拿了些毛毯和換洗衣物、鋁箔裝或灌裝的易於保存的食品、幾種藥品、輕便爐子和瓦斯、最基本的餐具——我把這些裝進雙肩包或者塑料箱,堆在吉尼姆的后座以及後備箱里。頂上的行李架上堆上儘可能多的瓶裝水和汽油罐子,並用膠帶緊緊綁住。

看著從加油站拿來的地圖,我決定了前進的目標。先去附近最大的城市——青森。我慢慢行駛在陸奧灣沿岸的國道上,一邊避開幾個小鎮上的棄置車輛和屍體。開著窗戶忍耐著寒冷,時而猛按汽笛。我祈禱著會有人注意到汽笛聲而走出來,但最終還是徒勞無果。想在看得見海的地方尋找著行駛中的船或者飛機,但也沒能找到。

我注意到一個巨大的活動著的生物,踩下了剎車。那是一條拴著項圈四處徘徊的金毛獵犬。它朝我走近,恭敬地蹲坐在門前。

我直直看著凝視著我的黑色瞳孔,心中不禁動搖要不要帶它走。就算語言不通,至少能夠排遣寂寞。狗的鼻子很靈,關鍵時刻能夠派上用場吧。但是,不能保證今後還能坐車前進,食物也有可能不夠,那時也許會無法拋棄感情深厚的愛犬。於是我放棄了帶走它的想法。

作為補償,我走向近旁的便利店,小傢伙也跟來了。我撬開自動門,不顧穿著制服的屍體,從貨架上拉出狗糧袋,拆開封口。小傢伙沉迷在滿地久違的食物中,我倒退著回到車裡發動車子。小傢伙沒有跟過來。

越靠近青森市,疲勞感就越厲害。沒有一個活著的人類。隨著城市展現在眼前,倒在街上的人也越來越多,甚至連車也沒法順暢地開下去。儘管如此,我還是見縫插針駛向市區,然後,我看見了,

就在穿過大樓的一角,大道出現的瞬間。道路宛如紫色的河流一般。回過神來,背脊上竟掠過一陣悚然之感。大量的人類填滿道路上,屍體上長出的草一齊開放。花朝著我看不見的太陽,向著同一個方向綻放著。瘮人卻美麗的紫色花朵連成一線,向遠處舒展。我趕緊逃離了那裡。

路邊有一家大型的電器量販店,我覺得至少要留下點記錄,便走進店裡找起照相機。小型的數碼相機無法充電,所以找了台用五號電池驅動的機型,接著從包裝中拿出幾十張SD卡,和大量五號電池一起裝入包里。最先拍下的是陰天下停在冷清的停車場里開著前燈的吉姆尼。

向東穿過青森市時,已臨近傍晚。我並不考慮連夜開車,所以就去尋找能住的地方。雖然睡在車裡腳伸不直實在是痛苦,但也不想睡在開著花的屍體旁邊。最後,我駛入國道四號沿線的加油站。上著鎖的公共設施中沒有屍體,我便把那裡當作自己的窩。點著煤油爐,在長椅上鋪上所有的衣服,穿著羽絨服,裹著毛毯。

第二天早上,首先要補充汽油。因為停電了,所以加油機的泵動不起來。我在附近找了輛輕型卡車,打開燃料箱,使用手動的煤油泵把汽油轉移到鐵桶里,再注入吉姆尼。雖然不知道這個方法可以撐到何時,但是接下來只能借用路途中的輕型卡車裡的汽油,繼續行駛下去。

將近中午,連手機也沒法用了。不管往哪裡走都不在服務區。幾乎同時,我也放棄尋找活人,只是淡淡地走在與上野緊密相連的國道四號線上。目標姑且是南方,姑且是溫暖的地方,是露宿街頭也不會冷得發抖的地方。拍照也只拍了開始的幾個小時,不知不覺中,相機都被我遺忘在了背包里。

到處都開著紫色的花。雖然我已竭盡全力將視線避開那下面的屍體,不過卻還是躲不開漫山遍野的橫屍。 屍體相當乾癟,宛如燃盡的炭一般,皮膚變得慘白。既沒有腐爛、乾屍化,也沒有屍蠟化。簡單來說就是「被吸取了養分」。再看向花朵,裡面有一個水潤潤如蜜柑般的大小,色彩飽滿而鮮艷的東西。風吹花動,那水嫩的東西也跟著一起搖動。那似乎是種子,可我沒有繼續思考那花是什麼,裡面隱含著怎樣的秘密。

那天,我又在沒有屍體的國道沿線車站裡睡了一覺。吃了從便利店奪來的要多少有多少的食物。也許幾天後或者幾周後會為食物發愁吧。不,若吃防腐食物或者燒飯的話幾個月內都不會為飲食頭疼。未來充滿了不可知,但我告訴自己做好最壞的打算,就算在這溫暖的大地上獨自垂釣,也要一個人活下去。

第二天,下起了小雪。二戶站附近有個警察局,儘管知道只是徒勞,但我還是上門看了看。雖然沒有活人,但在那裡還是有兩個收穫。首先,我發現被吸取了養分的屍體會像碎掉的粉筆一樣從邊緣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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