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話 靈異相機

戴著眼鏡,外表顯得正經八百的少年——野野宮武,因為一件數年前發生在理化教具室的事,而養成了隨身攜帶相機的習慣。

這周輪到他們班負責打掃理化教室及理化教具室。

理化教具室比理化教室還要有趣,而且怪東西也不少,就某方面而言,算是很受歡迎的地方。

那天他則透過一場小小猜拳,贏得打掃理化教具室的權利。

掃地時間固然有些學生會很認真掃地,但在旁邊打打鬧鬧的學生也不少。

那天也一樣,有一群女學生邊嬉鬧邊在理化教具室、理化教室及走廊之間來回追逐打轉。

當時碰巧只剩他一人。

完成地板清掃工作的他,發現只有自己一個人忙著打掃而大為不滿,正準備去叫班上其他同學過來幫忙。

那群女學生再度大聲嚷嚷,一邊用飛也似的速度,由理化教室穿越理化教具室,再一路沖向走廊。

此時,她們這群女學生當中的最後一人,用肩膀撞翻了理化教室必備的……人體解剖模型。

整具模型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四分五裂地解體散開,呈現出慘不忍睹的凌亂光景。

那名女學生與他瞬間都被發生在眼前的事情嚇得愣住不動……接著目光產生交會。

對野野宮武而言,這是一則發生在自己眼前的意外。他既無意大聲喧嘩也無意拍手叫好……至少自己並非當事人,頂多只是想到她將如何向老師道歉,以及會受到什麼檬的責罵,覺得她很可憐罷了。

但女學生卻是面露尷尬神色,轉身衝出走廊,追著她那群朋友重回自己的掃地區域。

然後,就只剩下他與四分五裂的人體解剖模型殘骸被遺留在現場。

然而接下來,事情卻變得很奇怪。

他雖然說明了是她撞倒人體模型,但女學生跟她那群朋友卻主張根本沒這回事。不僅如此,甚至還宣稱她們根本就沒進去理化教具室。

野野宮武清清楚楚地目擊了女學生撞倒人體模型的光景……而且是清楚到如果有可能,他甚至很想把那一幕沖洗成相片的地步。

可是女學生們卻反駁說若有證據就拿出來看看……雙眼目擊的情景根本無法沖洗成相片做存證,因此他當然沒有證據可用。

那群女學生平常成績表現優異……而且就平均數據來看,也正值女生比男生更值得信任的年紀……再加上女生們都事先套好了說詞。

結果簡直難以置信…………老師竟斷定是野野宮武撒謊騙人。

儘管並沒有挨拳頭,卻被臭罵了一頓……他非常不甘心。

他當然無法原諒那名撒謊的女學生,但無法證明發生在眼前的真相,更是令他感到悔恨交加。

人縱使能看見真相,但只要無法出示證據,就永遠沒資格陳述事實。

換言之,人類根本無法靠著自身雙眼看見真相……只有透過沖洗出來的相片,才得以瞥見事實。

從那一刻起,他便對於能將真相剪裁、沖洗成相片的相機產生了強烈興趣。

若是考慮到他年紀尚輕,便能斷定那股義憤填膺之情,將會讓他往追求真相的新聞記者及攝影師的方向邁進。

以這起不開心的事件作為開端,他一步步地投入攝影世界。

但能平息他那股不甘之情的獨家相片,當然不可能那麼輕易就拍到。

於是相機鏡頭逐漸轉向圍繞在身旁的小東西,並在不知不覺之間,開始從記錄日常生活景色的行動當中,感受到詩情畫意般的喜悅……

也因為這樣開心的日子,使他逐漸忘記被冤枉的懊惱,最後甚至想不起那名害他背了黑鍋的少女容貌以及姓名……

而班上除了他以外,再也沒有其他岡學對相機感興趣,因此這項興趣在確立他的自我認知一事上可說是貢獻良多。

「他=相機」在班上成了理所當然的定理,而在舉辦林間夏令營等活動時,他還能得到報導組的職務,並特別獲准攜帶相機參加。這大大地提升了他的自尊心,甚至讓他萌生出將來可以考慮從事攝影相關工作的想法。

所以他選擇加入「新聞社」,可說是再自然不過的結果。

他在新聞社被視作最熟悉相機的成員而備受器重,並對顧問老師稱呼他為攝影師一事感到開心……

社辦非常老舊。但在這間學生數量極其龐大的學校,能夠獲得專用社辦可是相當不容易,同時也代表新聞社是個歷史相當悠久的社團。

然而這只是一間有點雜亂的社辦,社員們只能勉強拿鐵椅圍著桌子坐成一圈,後方則是多到連柜子都塞不下的資料、書籍與社報。堆積如山的書報、老舊器材、故障器材,加上不曉得是誰在什麼時候帶進來的大量私人物品,除此之外,還能感受到發霉及灰塵的氣味。

「聽說我們新聞社擁有相當悠久的歷史,不僅是從戰前就有,而是打從創校時就設立了。」

在遲遲無法決定下期會報主題,而不知不覺地變成閑聊大會的會議當中,社長嘀咕著說出這句話。

野野宮武則是想找到可以作為點子的東西,而忙著翻找舊資料櫃。特別是社辦最裡頭那排柜子,由於塞滿了堆積如山的書籍,因此無法隨意靠近,甚至還被戲稱為有進無出的魔境。認為有珍貴資料沉眠在那裡面的他,期待自己可以找到好東西,用來徹底終結掉開不完的會議。

「野野宮啊,結果如何?有找到什麼有趣的東西嗎——?像那種地方,應該全堆滿了戰前時期的相簿吧。」

「嗯……真了不起啊。明明是同一間教室,我卻覺得只有這塊區域散發出明治時代的氣息呢。」

「簡直就是教室內的時光膠囊啊。」

「實際上並沒有用膠囊包起來就是了。」

眾人同時呵呵大笑。看樣子是對這場點子枯竭的會議感到厭煩,而導致笑點大幅陣低了吧。

社長說得沒錯,在位於這片魔境的書櫃裡頭,塞滿了許多年代非常老舊的書籍。除了大正以外,年號能夠回溯至明治的書籍也頗多。過程中還順道發現了翻肚皮的怪蟲乾屍……原來如此,魔境果然並非浪得虛名啊。

「…………喔。」

他突然發現一項物品。

那是一台老舊的拍立得相機。

拍立得的相片因為容易褪色,所以並不適合用來記錄……可是在拍攝現場就能立刻取得顯影相片的便利感,則能讓人回想起需要用暗房沖洗相片的一般相機所品味不到的……該怎麼形容才好呢?就是類似玩具一般的感覺。雖然曾有過哪天想找一台來玩玩的念頭,但他之前從未接觸過拍立得相機。

……不過心頭卻圍繞著一股違和感。

在這間社辦的魔境最深處,這堆創校當時的書籍當中,這台拍立得相機令人感到有點不太對勁。

雖然它確實是一台老舊相機,但就創校當時的世界來看卻是太過新穎……儘管如此,它卻宛如遭到封印似地被棄置在這間社辦的最裡面。

他伸手觸摸。

有種接收到一陣靜電的感覺,他再次伸出嚇得縮起來的手指去觸摸相機。

……一陣沁涼的冰冷觸感。

既沒寫名字,也沒貼上註明是學校公物的貼紙。

由塵埃堆積的骯髒程度來看,應該是一台很久以前就已經故障,被某位社團學長棄置在此的相機。

該不會只要換個電池就能啟動了吧……不不不,被安裝在這台老古董相機里的底片還能使用才怪,底片肯定早已超過使用期限了吧。

……不知為何,野野宮武就是無法對這台被丟棄的玩具置之不理。

或許還能使用,若無法啟動的話,只要拿去丟掉就好。假使能拍照的話,搞不好便能成為一台感覺跟平常有所差異的可用玩具。

「社長,你覺得這東西還能用嗎?」

野野宮武一邊高舉那台拍立得相機,一邊跨越堆積如山的書籍魔境,回到社員們的面前。

「那是什麼東西啊?好髒的相機呢,是掉在裡頭的嗎?」

「嗯,就存最裡面。會不會是很久以前的學長留下來的呢?」

社員們都很期待那台相機,不知道裡頭是否留有拍下什麼有趣場面的底片。

可是由於這是一台拍立得相機,所以不會留下拍攝過的底片。相機在拍完當下就會顯影出拍好的桕片,因此不可能找到留有過去貴重影像的相片。

如此一來,自然也沒有社員會想主動觸摸這台髒兮兮的相機。某人突然脫口而出的詼諧笑話,瞬間就沖淡了他們對這台相機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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