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五 補稿 押川耀子的死

雖然是夜晚但還沒有那麼晚的時間。受回家高峰期的影響,從市中心到郊外的高速公路直到道路的另一邊一直閃爍著紅色的尾燈。

車內的耀子每次想到剛才在家裡的對話都會焦躁地拍打著方向盤。

為什麼連季衣子都會背叛我?

突然說想要改變志願學校,對父母說極為難聽的壞話,從之前開始就一直很古怪。以前不是這樣的。只能認為實在是太反常了。契機,或許是那個無論經過多久都無法產生好感的精太郎的居住,但真的只是那樣嗎?或許她是故意的也說不定。為了讓我難堪。

――從小時候那個孩子一直都是那樣。誇獎英的時候,就故意惹出問題來刺探我的反應。現在做著和那個時候一樣的事。故意做出令人討厭和發怒的事情,想引起父母的介意。本來還以為是個很聽話的孩子,會做那種事情實在太奇怪了。夠了,麻煩死了!雖然嘴上說得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但是她本質的性格,從小時候起就一直都沒變。

而且,為什麼總是接連不斷地發生這種事情啊!不僅英做出了那種出乎意料的事情,這次連季衣子都來為難我。誰都不幫助我。即使是謙治,最近也不是站在英的一邊不是嗎! 真是無法相信。明明是個擁有辨別力的大人,到底是出於什麼想法支持英的? 一定是我和那個人的根本上的部分想法不一致。雖然從很早以前就稍微有介意到,但現在已經清楚了。沒錯,我在家裡已經沒有一個夥伴了。

耀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通過市中心,車流開始流動,景色隨之轉換為高速公路上特有的完全不變的景色。於是,我陷入車完全沒有前進一般的錯覺,讓人焦躁不已。在橘色的燈光中,我越想越鬱憤,心臟都快要炸開來了。如果不快點向誰傾訴的話我就要瘋掉了。想起鄉下的父母的臉,我比剛才還要深地嘆著氣。

說到底,都是那兩個人不好好教育姐姐造成的結果。從小時候起就嬌縱不已,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度過那種扭曲的人生早死是活該的。不要對雙胞胎差別待遇就好了。平等的養育就好了。如果是那樣的話,我也會更加安心地在父母家生活,就不會那麼早就結婚離開家裡了。再長大一點,或許我也有能力養好兒女了。那樣的話,一切都會很順利。沒錯!說到底,完全都是那些人的錯!

但是他們本人一定沒有注意到!兩個女兒都那麼地不幸。在小的時候,這對雙胞胎一定會生活得很幸福,大家都拍著胸脯保證。邁上了不同的人生,結果雙方都墮入了深淵!一定是父母的養育方法不對才造成這樣的。明明在深山裡舒舒服服地和平的生活什麼的,不負責任也要有個限度啊!

脫離首都圈的範圍,堵車緩和了下來,耀子踏下加速器在路上疾行著。途中開始滴滴答答地下起了雨,但是在真正演變成大雨之前就能抵達高速公路路口。

走在平鋪的堅硬的道路上,身處懷念的度過了童年的夜晚的景色之中,宛如蹲在懷念的家的影子一般,被隔開的雨滴正淅淅瀝瀝地拍打著地面。

父母似乎已經睡著了,窗戶被塗抹得黑漆漆的。從車上下來的耀子按下門口的蜂鳴器,裡面發出了響動。從卧室按順序地打開了電燈,然後玄關的照明亮了起來後,柔和的光芒隔著玻璃滲了出來。

但是,玻璃門怎麼都沒開。我一邊淋著雨一邊觀察著情況,似乎是母親在警戒著夜晚的來訪者。

這種連來的人是誰都不出聲詢問,光是獃獃地站在張皇失措的癖性,正是母親特有的遲鈍的舉止。在小的時候,她都不知道因為她這個老毛病著急過幾次了。

「是我! 耀子! 快開門!」

那個時候她歇斯底里地喊出名字,門終於開了。

母親看到自己的女兒的樣子很是吃驚。出嫁到東京的自己的女兒正渾身濕透地站在那裡,表情好像孩子一般哭得很難看。

「怎麼了?」

母親出聲詢問,耀子張了張口,

「我的家已經亂成一團了」

帶著哭腔說著。

喝下溫暖的煎茶,安定下來的耀子換上了母親拿來的T恤。

那是她在高中時代穿的衣服,雖然自己並沒有什麼變化,但是到底十幾歲和三十幾歲之間體型相差較多,到處都很緊。

滿眼睡意地看著女兒的母親,耀子哆嗦著嘴唇說想和父親說話。

「如果有話說的話先住在這裡,第二天再說怎麼樣?他現在剛好睡著」

「我想現在就說話」

雖然知道父親睡相不好,因為病的原因更加衰弱不能起來。但是,如果不立刻結束這個話題,心情無法安定下來。所以才在這種時間開車趕過來。

「能叫起來嗎?」

聽著女兒的話,母親勉強地站了起來。當房間只剩下一個人的時候,耀子離開座位朝盥洗室走去。想要卸掉被雨給沖亂的化妝。

走在走廊里,站在鏡子前,白色的臉盆中積滿了水垢。看到這些,她產生一種愛漂亮的母親越來越衰老的感覺。時間的流逝,讓自己的父母也越來越老化。

洗完臉後,母親還在父親的卧室里,她聽到了那邊發出的響動。或許像這樣子,五分鐘就能夠叫起來了。在小的時候也是一樣。母親忙的時候,她叫我和姐姐一起去幫忙叫他起床,但是不管是推還是搖晃,總是發出很低的呻吟聲怎麼也不打算起來。

還是老樣子。

耀子從走廊里出來,毫無自覺地走向居室的另一邊,踏進裡面的房間。那是她和姐姐壽子一起使用的小孩子的房間。打開電燈的時候,一種懷念的感覺將她包圍住。

耀子是在十幾歲的時候離開家裡的。之後都是壽子一個人使用,但是耀子住在這裡時候的私有物都還保留著。以前兩人使用過的學習桌也是一樣,還殘留著記憶的教科書排列在架子上。

每天在這裡和姐姐共同窩在同一條被褥中睡覺,讓耀子產生了一種遙遠的往事一般的感覺。以前在這裡一起玩耍,一起爭吵,同樣的臉相對著,一副認真的樣子談論著將來的夢想。姐姐說想成為藝術家,而耀子則說想要成為「新娘」。結果兩個人都實現了夢想,但她們真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嗎?

心情陰鬱的耀子,在房間的一面偶然見看到了沒見過的東西。

在裡頭的角落,放著一個佛龕。

在耀子的記憶中,這個佛龕應該是放在父母的卧室里的。為什麼會放在這個房間?是和病魔戰鬥的父親,將這個令人聯想到死亡的祭祀器具驅逐出房間的嗎?

在度過著童年的房間放進了死後祭祀用的佛龕,實在是太讓人慪氣了,耀子想。真令人難受。

在注視的時候宛如感覺到強制力一般正座在佛龕前。仰視時,佛龕上面的牆上懸掛著壽子的遺照。當然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總是讓人產生好像死掉的是自己一般的奇怪的心情。在葬禮的時候也是一樣。大家合起手,在僧侶念著經的祭壇上,有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感覺非常難受。

仔細地注視著,總感覺兩人非常相似。如果死掉的是自己,壽子替換了現在的自己的角色的話,有多少人會注意到?

世間大部分的人都區別不出來。丈夫和孩子說不定也不會注意到。正如字面意思一樣區分不出來。在小的時候也經常替換過角色,但一次也沒有被注意到。一定是世間的人並沒那麼嚴密地看別人吧。

但是,區分不出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裝著自己的姐姐,就好像完全就是本人一樣,而裝著姐姐的自己,從他人看來也是一樣的吧。只要深信著自己是姐姐而行動,就能有著非常驚人的相似度。而且,學著姐姐的樣子製作作品的時候,連雕刻的老師也沒看出來地誇獎做得很好。是老師的眼睛瞎了嗎?還是自己真的也擁有同樣的才能呢。總之,在小的時候只要有那個心思無論何時都可以簡單地交換人生,那時姐妹之前交談過這種事情。姐姐時常用不知道是認真還是玩笑的口調提出這個建議。如果同意的話呢?

那麼在這裡敬奉著佛龕的就變成姐姐了嗎?代替她死在高級公寓里的是自己,然後精太郎是自己的兒子嗎?

但是那個假設沒有意義。實際上我們並沒有交換。雖然對姐姐感到很可憐,但是自己不能懷著和姐姐同樣的心情去愛精太郎。自己必須生活在自己的人生里。

只是,如果還在活著的時候交談一番就好了。隨著年紀越來越大,我們之間也漸漸疏遠了,但是儘管如此,自己是最理解姐姐的人,心裡還愛著姐姐是確切無疑的事實吧。

插上一根飄著煙霧的線香。然後對著它合著手的時候,母親叫著耀子的名字。

「怎麼了。深更半夜的突然跑回來,嚇了一跳啊」

看著坐在座位上的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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