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二 日野精太郎的供述其六

我居住的房間是在七層,從窗外看的話可以一覽無餘地看見東京雜亂的風景,但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窗戶自從一開始搬來的時候就被母親用木板堵上了。

雖然關於這件事社會裡的人有著各種各樣的說法,但也並不是什麼複雜的情況,僅僅只是為了工作需要。母親說是為了避免從窗外射進來的隨時間變化的光照帶給作品的陰影帶來變化,忽視對外界時間的流逝才能更好地集中精神。因為母親的工作需要隔絕外界的空間,所以連我的房間也封閉了,僅此而已。母親在工作中的時候也需要來我的房間。還沒搬到那個高級公寓之前住的地方也是如此。

將我放置於封閉環境是為了更容易管理,我看過有這樣的記載,但那是錯的。因為母親的工作關係而認識的人也說過,從我出生之前母親便呆在那種工作場里,我看過報紙。我覺得這就是真相,沒有其他理由。

而其他的,也有過宛如將其當做是監禁,兩者無法區分開來一般的口氣記載的報道,但那也是錯的。這並不是強制的行為。也沒被施以暴力。首先,我自己本身也接受了。因為來到外邊的話受苦的還是我。只要不用在痛苦之中生活就夠了。

實際上,一開始我上過小學。但是,身體狀況非常差的我無法適應學校的集體生活,所以學校和母親之間產生了衝突,在此之後,我開始在自己的家裡學習。

幸運的是,母親因為平時就呆在家裡工作,所以這也不是個問題。

在房間里我被給予了同年齡的孩子在學校里用的一樣的問題集和教科書,自己看,自己理解。工作結束之後母親會檢查進度,教導我不明白的地方。那種生活,我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不滿。完全沒有要違逆的意思,有空的時候就看放在房間里的書,光是這樣我就感到很快樂。

有時候我也會在起居室和母親一起看電影。那些年的話題電影,獲獎電影等,大體上都能看到。雖然說被關在房間里,但是我還是定量地接受著這些文化方面的信息。只是沒有諸如社會新聞等現實性的信息,沒有報紙,電視也沒有節目,但與其是不想給我看,還不如說是母親自己本身很討厭。或許是會回想到自己年輕時候經常被披露而倍受影響的事情,總之她很討厭媒體。

在從小學退學後數年之間,我日復一日地重複著這樣的日子。雖然有時也想過去外邊看一看,但慾望並不是那麼強烈。一旦吸入外面的空氣便感到萬分痛苦的痛苦記憶,一直都還烙印在腦海里揮之不去。雖然也想看看鳥兒在天空中飛的樣子,但對人來說還是太困難了所以立刻就死心了。或許,正是這樣的生活讓我越來越頹廢吧。我已經認為自己是不能在外界生活的缺陷人類了吧。

而且,從在外界生活的人的眼光來看,狹小就是狹小,但是實際上在這裡生活的話,這又是另外一個世界。即使是發生在這個空間里的細微的變化,也能立刻發現到。宛如觀察顯微鏡可以遭遇到極具複雜性的未知世界一般,通過觀察也是展開另外一重世界的一個方式。如果我有能力的話,我便能感覺自己即使只是坐在限定的地方,也能夠發現世界中的普遍的真實。

或許這種品行正是受母親的影響吧。母親不是那種活潑喜歡外出的類型,只是整天埋頭於研究。而且,也沒有出外面的必要。食物和日用品,買的東西大體上都是通過郵購完成,常備葯則是通過網路個人進口。除了扔垃圾和其他工作之外並沒有出門的機會。之後她對工作也開始逐漸失去熱情,停止了活動,那時真的徹底是完全閉門不出了。

母親完全終止了創作活後,在我的房間呆的時間也就越多,還有比起以前的時候都更要溫和,很少生氣。

而且,大概是到了我十二歲的時候。早上醒來的時候內褲被粘性的液體給弄濕了。那是我第一次遺精,雖然我知道相關的知識,但是察覺到在自己身上到發生了這種事,還是非常迷茫。

而我不安地朝母親誠實地說明之後,本以為一定會被責備的,但是她反而高興地笑了。母親說她就在等著這一天。那句話是什麼意思,那時的我並不知道。

在混亂和忘我之中,我們的行為結束之後,我的心臟狂跳著,完全安定不下來。

我已經失去了該怎麼確認自己和母親進行的行為到底是什麼的辨別力。但是,那不是應該和血親進行的行為。我聽說,這是連動物都不會做的,在人類社會中也被認為是反道德的行為。當我詢問母親這是不是禁忌的時候,她發怵著否定了。

母親說,書本和電影全都是不真實的事情。我不了解社會,只是單純地將那些資料囫圇吞棗而已。但是,現實未必就是那樣的,母親又這麼說。她還說我知道的知識只是片面的東西,那些並不是一切,現實這種東西往往還有著各方面的要素。

感到被欺騙了的我默不作聲的時候,母親給了我一本皮革封面很厚的一本書。

雖然我知道那本書的名字,但看到實物還是第一次。我不僅沒讀過,連見都沒見過一眼,但沒想到母親竟然會有。而且,那本書也有著被翻過好多次的跡象,角被磨破了。

在驚訝的我的面前,母親用習慣的手勢翻開了書本。然後發現目標頁面後,開始出聲進行閱讀。

之後進行確認發現那處是創世紀的第十九章。知道嗎? 是那個有名的繁榮與墮落之城所多瑪被毀掉的場面。

這座陰暗而頹廢的城市被神給毀滅,但只有正派的羅得一家逃離了城市。那個在被神之火毀滅的城市之中,羅得回頭看的時候,羅得的妻子已經化為了鹽塊,生存下來的羅得和兩個女兒生活在無人的洞穴之中的故事。母親靜靜地朗讀著。我們彼此都沒有穿衣服,都是赤身露體地交談,當然也是赤身露體地傾聽的。

「和我們一模一樣對吧?」

我無法忘記說著這句話的母親眼中閃耀的生氣和光芒。她用興奮的聲音,描述著從墮落之城逃離後被封閉在黑暗狹窄的場所的羅得家族。而且她說,他們和我們的境遇很相似。

「在不潔的城市之中被追逐,只能夠在暗之部屋中彼此依靠著生活。兩人都已經沒有任何可去的地方」

比起話的內容,至今為止都沒見過一次的母親異樣的亢奮更讓我呆然了。之後母親乳房搖動著,繼續閱讀著十九章最後的部分。

――那時候姐姐對妹妹說,「我們的父親年老了,這地方又沒有別的男人,能照世上的禮俗,與我們結親。來,我們用酒把父親灌醉後,與他睡在一起,這樣我們可以為父親傳宗接代」。天晚上她們用酒把父親灌醉,大女兒就進去與父親同床。羅得自己完全不知這事,不知道女兒何時躺下,也不知她何時離開。羅得和女兒上床的事情,直到醒來之後都無從得知。第二天,姐姐對妹妹說,「昨晚我和父親同房。今晚我們再給他喝酒,然後你進屋和他同眠。這樣我們便可由父親為部落傳宗接代」。她們在那天夜晚再次讓父親喝下酒,妹妹和父親一起上床了。那天晚上,她們又將父親灌醉。小女兒進去和父親同房。他仍然什麼都不知道,小女兒何時與他同睡,何時離開,他都不知道。羅得的兩個女兒由她父親而懷了孕。大女兒生了一個兒子,取名為摩押,是今天仍在的摩押人的祖先。妹妹也生子,小女兒也生一個兒子,取名為便亞米,是現在仍存在的亞捫人的祖先。(舊約·創 19:31-38)

讀完章節後,母親在胸前合上了書本。

「從太古開始就被許多人給敬奉的這本永恆之書上,寫了這樣的事情。應該不會有任何錯誤的吧? 而且相比起來,作為人類一生都不留下孩子反而是一種罪惡」

「我們也要製作孩子嗎?」

「沒錯。還有其他的理由嗎?」

「但是,做這種事情真的能製作孩子嗎?無法相信呢」

就宛如做了一場惡夢一般,我心有餘悸地詢問著。雖然並不是想要特別質問的問題,但我感覺如果不得知真相的話總感覺有一股氣咽不下去。

「能出來的。這和雕刻可不是一樣的東西!即使沒有任何意識,大部分的事都會根據身體具有的機能自動生成。你出生的時候也是一樣。我只需像旁觀者一樣,注視著自己的身體製作出你就可以了。不需要像製作作品一樣的練習和學習」

母親的聲音更加地火熱,尤其是在暗之部屋中,我更能清楚地感知到她的興奮。但是對我來說,比起母親熱情地敘說的那種場景,更具有衝擊性的是城市的居民全部都是流氓走獸的事情。比如剛剛說到的墮落之城,那裡有剛生下的孩子,也有走獸和蟲子之類的東西吧。據說神將火焰全都降臨在了那些生物的頭上。神是怎麼樣的東西,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著這到底是無法容許的無比荒謬的事情。無論有著怎樣的正確的理由,那種行為也得不到寬恕。如果被容許的話,我想那對我來說無疑是確鑿的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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