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九 日野精太郎的供述其五

今後,自己究竟會變得怎樣?那種不安,在高級公寓的時候都沒有感覺過。

完全不變的一天,所做的事情永遠都是不停地重複再重複,對於度過著每一天的感知已經開始感到麻木了起來。雖然我冷靜地考慮過那種想法是不應該出現的,但是當時的我並沒有打算面對現實。並不是有意圖地偏開目光。如果人的積極性一旦消失了,那麼身邊的不管是不好的事物,還是可怕的事物都完全注意不到,保持著平靜的心情活著吧。如果就這樣像夢中一樣度過一生,就算會有人誹謗說是蒙昧,不過那也會個相當幸福的人生吧。

自我因為過呼吸倒下,能夠說話的那天后過去了數日。而姑母對我的態度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她已經毫不遮掩地對我持著一副厭煩的態度。我的話對她來說就像報告一般。近乎是毫不關心地說一句「是嗎」,我因為不能讓她高興起來而倍感失望。

不論幹什麼都為時已晚,姑母大概已經考慮著將我送到什麼地方去才好了吧。因為我像這樣子被別人給躲避著打出生來還是第一次,所以我不知所措的心情更大。而且,想到那時的悲哀凄慘的季衣子的背影,我便感覺很愧疚。因為自己的軟弱而發生了那種事情。

無法戰勝不安與恐怖,作出了依靠面具這種脫離常識的選擇,讓季衣子與姑母之間產生了裂痕,同時還讓我自己失去了住處。我想我必須要改變自己。最低限度,也要通過自己來守護自己,不能給任何人添麻煩。

仔細想一想,因為我天生的虛弱的原因,也給母親添了很大的麻煩。沒想到世間竟然會說那麼殘酷的話,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母親真的沒有責任。只是我無法像普通的孩子一樣生活,牽連到母親而已。

母親本來喜歡旅行,年輕時候為了發泄壓力經常一個人去遠方遊玩。在我出生之後她不是再也沒有去旅行過嗎。我想如果我更健康一點的話,她也會更健康地過著每一天,也不會像那種樣子死掉。

說起來,我自己也是利用押川家的電腦上網,閱讀了有關事件的種種意見後,才醒悟到這點的。直到那時為止,我之前一直是只考慮到自己的事情吧。在高級公寓和母親生活的時候也是一樣,在她死掉後也凝視著她的屍體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根本想不到破壞她的一生的元兇正是自己。該說為時已晚了吧,我想這個發現的確是太遲了。想到自己正是母親的不幸的原因,內心便感到一陣痛苦。

我很清楚自己不能再次重蹈覆轍。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只能聽從姑母的話,完全任憑別人使喚嗎。抹殺自己的意志,像機器人一樣溫順。

本來,我很想讓自己能夠成為能夠獨當一面的人,但是在現實中我明白了自己有多麼地無力。如果我真的是一個無論做什麼都只會給其他人帶來麻煩的人的話,最好還是直接死掉好了,但是我不想死。

雖然嘴上說著是自己的原因是自己的原因,但是心中卻在自我辯護著這完全是不可抗力。我想如果是其他人的話或許會抱著後悔地結束悲慘的人生吧。

到底該怎麼做才好?而且,之後到底會怎樣?腦中被這些問題所纏繞著,完全無法入睡。在那一天,我仍舊是早早地就爬上了床,直到第二天才醒過來。

當我躺在床上凝視著天花板的時候,樓下傳來了爭吵的聲音。

英第一次告訴父母自己有了孩子時,是在這個夜晚。姑母顯得特別地激動,用激動的聲音不知道在主張著什麼。

隔著門躺在二樓的我並不能聽清楚全部的內容,但是從內容的片段,我大致能猜到主體內容。聽著母子的爭吵,我感到格外地嘈雜和胸悶,我盡量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到其他事情上,但因為爭吵聲實在太大,雖然不想聽到但還是進入了耳朵中。

約過了一小時後,聲音總算平息了,似乎是英的腳步聲走上了樓梯。英粗暴地關上門進入自己的房間後,咆哮了一聲完全聽不出像是話語的怒吼聲,然後睡著了。在這之後,姑母和姑父似乎在樓下談著話,但不久之後兩人也睡著了,陷入了寂靜之中。

但是,我完全無法安定下來,根本無法入睡。

月明之夜,青白色的光芒從窗戶照射了進來,在地毯上放射出四角形的光斑。我在四角形之中抬起頭,隔著窗戶注視著頭頂上的月亮。就在我不知道該說像是螃蟹,或者像是兔子般的姿勢注視著的時候,門口響起了微微的敲門聲。

門的另一頭,是穿著睡衣的季衣子。看著一副充滿了歉意的眼神的她,我點了點頭,讓她進入了昏暗的房間。

「在做什麼?」

季衣子小聲地低語著,我用手指指著窗外的月亮。季衣子站在窗邊,自言自語地說「是滿月」。我看著蓋在她背後的頭髮的前端,想著為什麼女孩子會留那種頭髮,實在是非常不相稱。

因為我的房間沒有沙發和彈簧墊,在床上又多少有些猶豫,於是兩人並排靠著牆壁坐在地毯上面。

並排伸展的四條腿,被投入到四角形光斑的照射之下。季衣子穿著短褲型的睡衣,自膝蓋以下是暴露著的。百無聊賴的腳趾正在不安分地活動著。

我無意識地凝視著她的腳趾,她注意到我的視線後,害羞地在光芒之中蜷起雙腿,抱著膝蓋。

窗外的牛蛙正在低聲地鳴叫。季衣子談起了家的旁邊簇生著流通的水渠,自己在小的時候經常和英踢石頭玩的回憶。說著這些事情時,她蜷縮著肩膀。

然後季衣子,告訴了我今天中午吉田小姐來電話了。根據吉田小姐所說,有個母親的熟人來了聯絡,說想要見我。而我似乎在年幼的時候見過那個人,但是我對聽到的名字完全沒有記憶,也不是能特別引起我的注意的事情。

交談之後,季衣子稍微降低了些音調地,

「吶,剛才你聽到了樓下的爭吵聲嗎?」

詢問我。雖然想裝成沒聽見,但我想或許這個話題正是她來我的房間的理由,所以我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我很吃驚。哥哥,真的要結婚了啊。那個人從來不會因為其他人的話而動搖,非常頑固。但是,那種年齡段是絕對不可能的啊。雖說一年後就到到十八歲了,但是未成年人沒有經過雙親的許可也是不行的。那麼,該怎麼辦呢。就算再等一年,媽媽也絕對不會容許的」

雖然季衣子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說著,但是在我看來她似乎還隱藏著不安。

因為她沉默著想要徵求我的意見,所以我說我並不是十分理解。實際上,我並不想和這個話題有過多接觸。

「也是啊,這不是該去問精太郎君的問題呢」

季衣子苦笑著這之後,

「但是,我真的好厭煩。只有混亂和喧囂的日子,為什麼就沒有和平的時候。如果就這樣繼續發生各種各樣的事情的話,以後到底會怎麼樣啊」

她嘆著氣。我問她她所說的混亂之中包不包括的我事情,因為問題實在太蠢所以我沒有問。

但是,實際上似乎一點也沒有這麼想一般,季衣子毫無顧慮地看著我,

「精太郎君也是,來到這麼過分的家庭實在是對不起了」

說著。

「你真的不要去介意媽媽說的話。那個人對除了自己之外的人不管什麼事情都會說是異常。我和哥哥也是一樣,如果認真起來就實在太可笑了」

激動地說出的話語,我無法立刻作出回答。

一番考慮之後季衣子放棄了離家出走的打算,但是和姑母的隔閡仍舊很深,至今都沒怎麼說過話。雖然我想她們的母子關係也是受我的存在所影響,但是我並沒有說這種愚蠢的話。

而且,我和外面的普通孩子不同,是確鑿的事實。而且,我也很清楚最初對姑母抱著的不自然的態度。和剛剛死去的媽媽一模一樣的這個事實,我一直無法忽視。

「是嗎,那確實,很讓人頭疼呢」

對於我猶豫著說出來的話,季衣子一臉同情的表情地傾聽著。

「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如果被別人以這種眼光看待的話,誰都會一頭霧水的啊」

季衣子說著,但是對於這件事情我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所以我也沒有做過多的辯護。

「你知道,我今後會怎麼樣嗎?」

彼此無言著,偶然間這件事情晃過腦海之中,便脫口而出這個問題。

「我聽說爺爺的身體狀況還很差,我過去的話會是一件負擔。既然那麼被大家討厭,那麼不能自己選擇不會給其他人帶來麻煩的地方嗎?」

我的話語似乎讓季衣子陷入了為難之中,她的眉間微微地皺起了小皺紋。

或許我的話惹她生氣了。但是,只要至少我還有自知,我便絕對沒有那種意圖。只是,如果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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