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八 押川英的供述

首先說說關於母親的話就好嗎?

沒事,反正我已經麻木了。無論什麼事情都可以用平常心說啦。

但是,話說起來就長了啊――該從哪裡說起好呢。

對啊,在小時候,我從來沒想過她是個奇怪的母親。而且也沒有那種辨別能力,認為媽媽就是媽媽吧。

比如說,在我還在上幼兒園的時候,那個人還會做家務。掃除也好收拾物品也好,然後親自做飯也是很頻繁的事情。雖然每件事情都幹得不算特別完美,但還是在為了一家而操心著。

這一切直到季衣子上小學的時候為止。在那時,她開始參加各種各樣的志願者活動。家裡的事情完全放在一邊不管,倒是從事地域活動和福利設施的幫手倒是越來越熟練。

我想她或許就像孩子在學校的生活佔去了一大部分一樣,白天完全無事可做,所以才吃飽了閑著跑去干那些討厭的活動吧。但就算再怎麼閑不住的人,也不能閑得去做那種蠢事吧。實在是太閑了,閑到一時興起去咸吃蘿蔔淡操心地管那些不關己事的事情,實在是蠢到家了對吧。雖然我認為工作不是件壞事,但是她那隨意的行動並沒有給我們帶來什麼,那是我家的不幸。而且啊,這也是那個人的不幸。到現在我都認為她真的很可憐。

一開始那些福利活動還能和家務保持平衡。但是她本來就是很容易投入進去的類型,一旦活動開始變有趣起來後,做家務的餘力就一口氣地減少了。開始關心起宗教或許也是在那個時候吧。在參加志願活動的時候觀看末期醫療的過程,受患者的影響了解了宗教,在研習的時候一頭鑽了進去。於是她反反覆復地通過在附近的各種活動不停地加入脫離各種團體。無論是加入哪裡也完全看不出她有一點點的信仰心,結果那可能也是為了打發閑暇時間的一種方式吧。那種人根本不會有什麼虔誠心。光是填補身體上的空暇還不夠,就連頭腦中的空暇,也想用信仰來填補。

於是那樣一來那個人開始對家庭漠不關心,家裡開始荒蕪了起來。不管是客廳還是走廊,到處都散亂著衣服和書本,堆著一大堆東西。沒有人去整理。雖然季衣子會自己整理自己的東西,但是對於別人亂扔的東西,我感覺她似乎並不明白該怎麼去接觸。而父親也對家裡的事情完全不感半點興趣,我則在很久之前就不擅長整理東西,這樣下去的話永遠也整潔不起來。

用的東西沒有拿回原來的地方,垃圾也沒人倒。只有人走過的地方才沒有東西,就好像野路一般。最奇葩的時候,吃剩的杯麵還能放在桌子上整整一個星期。

我和季衣子都還是孩子,都感覺很奇怪,但沒有注意到她異常的情況。我們經常在家裡玩探險遊戲。在散亂的東西下面尋找,一旦有意外的發現便手舞足蹈的。找到原以為弄丟的拼圖玩具啦,裝有蟑螂的蟑螂屋啦,兩人鬧成一團。

當我們在家裡大肆翻找的時候,工作結束回家的父親雖然一臉苦瓜臉,但那個人總是因為工作而累得不行。也完全不抗議,就徑直走到自己的房間。

儘管如此,就算我們再怎麼笨,也注意到了家裡的異常。被招呼到家裡的朋友們全都一臉驚訝的表情。他們說就像垃圾箱里一樣,完全看不出像是住人的地方。雖然我在沒辦法之下只能放棄,但是季衣子很介意。

對了,就像房間里一樣,冰箱里也是亂成一團。

那個人完全不做飯,但偶爾還會一時興起而做飯,所以買來了肉還有蔬菜等材料。但是,買來的東西根本吃不完,全都被塞進冰箱里的架子上。

但是,儘管這樣,我們始終還只是兩個年幼的孩子,父親因為工作也很忙。誰也不會做飯,只能熱一熱蒸煮袋食品或者煮些挂面,生肉和生菜誰也不會做。

所以那些東西當然地開始了腐爛,但是誰也不去扔。所以,冰箱很快就變成了和垃圾箱一樣。

大量的食品全都變成了散發著惡臭的奇怪物體,連著門內側的冰凍飲料也一起被弄髒了。

嘛,雖然認為那個人還是孩子時就成了母親,總是單方面地責備要做大人的事的她也確實也挺可憐的,但對我們的童心來說可是個很重的打擊啊。

那時我正好是初中生。季節是夏天,在熱天東西變得更容易腐爛,冰箱里的情況可謂是慘不忍睹。一打開門,就能聞到刺鼻的惡臭。那時叫來季衣子的時候,我笑了。

「如果說光看冰箱就能明白一個家庭的生活,看到這個便完全能理解了啊。吶季衣,你有何想法?」

季衣子都快要哭出來了。那傢伙實在是有些太容易認真了。愛得太深了吧。不,是想要得到愛吧。

而冰箱的慘狀,在最後以食物中毒的形式得到了解決,很嚴重的事態啊。

而且,引起那起事件的還是那個人。雖然因為她會做飯感到很新奇,但第二天父親還有季衣子也是,除了做飯的本人以外全部人都無法從床上起來。所有人都發了高燒,一整天都在嘔吐,痛苦極了。雖然第二天痊癒了,但是在這之後我都從來沒有如此痛苦過。而因為媽媽做了飯而萬分高興地吃了大量的那並不好吃的飯的季衣子的病最嚴重,在大家恢複之後就入睡了。我還想著我會因此而死掉呢。

雖然那個人一口咬定是用從超市新買的材料做的,完全沒有用冰箱里的東西,但是沒人相信。理所當然的。而遭到家人非難的那個人也來火了,在那以後再也沒買過食品。

冰箱是季衣子打掃乾淨的。扔掉垃圾,用布擦乾淨,讓奇奇怪怪的秘境變成一塊清潔的空虛之地。而且自那以后里面的東西完全沒增多。一直都是空的。

而且季衣子那傢伙啊,還說著「要是按照哥哥所說的,冰箱是家庭狀況的標誌,那現在的這種狀況又是什麼意思啊」而嘆了口氣。

然後季衣子暫時負責著做飯。掃除呢,在那之前她就稍微能做一些,我家的家庭狀況戲劇性地改善了很多。

我想如果是季衣子的話,或許能夠將家裡的工作全都處理得很好。或許那傢伙學會做家務是因為我的話吧。真是堅強的傢伙。但是即使是做了那種事,也是沒用的啊。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吧? 家裡漂浮著一股沉重的空氣,所有人都背著臉地完全投身於其他的事物。我也是一樣,父親和那個人也是一樣。誰都不想正視家庭,家裡的中心變得空蕩蕩的。而季衣子並不想承認這些。是因為太幼稚了呢,還是太老好人了呢。我也差不多稍微可以理解了。現在想一想的話呢。

接下來說說父親的事情就好嗎?

關於那個人呢,是這樣的。從哪裡開始說起好呢。說起來,最近我和父親兩人談過話。就說那件事情吧。

雖然我並不想說太多有關自己的事情,但因為牽扯到話題,所以沒辦法。那天,我遇到了一點麻煩。雖然放在世間不算是什麼大事情,但實際發生在自己身上時完全無法脫身,是件挺令人害羞的麻煩。該怎麼說呢,就是搞大了女人的肚子吧。

知道那件事情是在打工的時候。我的打工處是間平時兼賣炭火的烤肉店,在平時,到了上班族的下班時間後附近就會混雜起來,就會變得很忙。

我在那裡擔任服務員。與其說是來到職場上,還不如說,那種打工還是第一次,忙起來的時候還真是辛苦。在那個時候來了簡訊,說有了孩子。

雖然認為是玩笑,但這玩笑未免開得太大了。因為介意這件事的原因不停地發生了失誤,回去的時候經理告誡我要多加註意。而且,那時的我還在擔心著之後會發生什麼呢,我第一次注意到了我並不像我想像之中的那麼擅長見機行事。

回去之後叫出她在夜路見面,才知道這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我有種就像是在夢境,或者看電影之類一樣看著別人的人生一般的感覺。我一邊呼吸著盛夏的夜晚的微熱的空氣,一邊獃獃地站著,對方為了讓緩和場面,一邊說笑著頭髮上都沾上了烤肉的氣味,一邊說我太激動了。

說起來,在那個時候那傢伙的臉都腫了起來呢。似乎是和父母說起的時候,被激怒的老爸給打的。真是個暴躁的人呢。我對她說,為什麼一開始不和我說而是先和父母說呢。我會偷偷摸摸地一個人培養好的。但是你父母都氣得半死了,這不是特地給我添麻煩不是嗎,別說不就好了。你看你都哭成這樣了。

實際上來說,那個女人頭腦不太聰明,我並不算特別喜歡。但是,那時我立刻就決定了要負責任。對方很吃驚。因為還在上學,也沒有去過大學的我是沒有能力撫養的。但是那種事情無所謂了。

但是沒錯吧?那可不是別人而是我的孩子啊?我認為不關心自己的孩子的人就是人渣中最下等的人渣。而且反正這樣生活下去,我想我總有一天也得離開這個世界,也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如果有妻子,有孩子……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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