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二 押川季衣子的供述其一

該從哪裡開始說起好呢。

從最初開始一五一十地全部說出來嗎? ――那反而還比較好吧。

那我就從開端的那天開始說起一五一十全部說出來好了,哪部分是重要的,哪部分是無關緊要的,請你們自己判斷。我已經分不出哪些是重要的,哪些是無關緊要的了。我已經疲倦不堪了。

――那天我放學後來到自選商場,購買晚飯用的材料。因為正好是限時減價的時間,所以那裡有許多推著裡面放著廉價雞肉的手推車的主婦。我本來很喜歡吃魚,喜歡到了懷疑自己的前世是貓的地步,但是看到那種場景,漸漸地我也產生了要購買雞肉的慾望。很奇怪的稟性呢,我想。結果,我就這樣穿著學校的制服混了進去,買了一袋子雞腿肉。買完之後,我決定當天的晚飯就吃雞多利亞(日式肉醬奶汁烤飯)好了。雖然連我都認為很沒有計畫性,但我平時就是那種樣子。

我家的晚飯,大體上每天都是由我準備的。

一開始還是初中生的時候我還會羞於親自從超市買來食材,所以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我一回到家便會立刻換上大人穿的便服。買的東西,也是現成的熱一熱就能吃的東西。要買生肉啊蔬菜啊還是其他的充滿了太多生活感的東西,果然還是有些害羞呢。而且,我也沒有能調理好的自信。

但是現在,我大概已經是毫不在意了吧。購買這樣的特價品也是面不改色的。倒不如說,光是看著自己推出手推車,還會感到興奮。時常覺得真是習慣成自然啊。不知不覺間,我已經很具家庭味了呢。

雖然做飯一開始是很嫌麻煩,但是試著做過後卻意想不到地有趣。我想我本來就很喜歡做這種事情吧。讓別人吃自己所做的料理,雖然有些緊張感,但正因為是自己的愛好所以也很有意思的不是嗎。雖然我已經漸漸厭煩了把這個當成是義務,但是如果我真的厭煩了的話即使立刻洗手不幹,也沒有什麼大礙的。

那天,順利地買到了特價品的我心情很是愉快,都想要一邊哼著歌一邊把材料放進籠子里了。如果被認識的人看到我這幅樣子,可能會有些害羞呢。真的,習慣是件很可怕的東西。

食材大概都齊全了之後,我騎著自行車回家,但這個自行車實在是太麻煩了。老得不成樣子,連踏踏板都要費很大力氣的笨重的自行車。如果不站著來踏的話,肯定會變得很晚吧。雖然是在初中的時候在我的請求下買來的自行車,但因為我每天都在騎所以早就破破爛爛的了,騎那種自行車的人來上學的只有我一個人了呢。但是,因為我並不認為家裡會因此給我買架新的自行車,所以也只能忍耐了。

雖然是黃昏,但因為還是夏天臨近結束的時候,所以踏著自行車的時候流了汗,到了家裡的時候襯衫都已經濕透了。沒想到這個夏天會這樣結束,當時真是完全沒想到呢。本來還以為會和平常一樣呢。

我換上新的T恤後開始做飯,哥哥也差不多要回來了。沒錯,是英哥哥。他一臉不高興地來到客廳,把包隨便地往桌子上一扔。

「你回來了」

我在廚房裡打招呼,

「哦,是季衣子啊。在做什麼菜呢?」

哥哥一邊鬆開制服的領帶一邊回答,坐在椅子上。

當我說是雞多利亞的時候,他不滿地說了句「好想吃鳥肉啊」。雖然我當時想著雞肉不也是肉嗎,但是那麼說的話肯定會回上一句「意思你應該很清楚的」之類的,我很清楚肯定會談不上一塊的所以就沒再說了。明明是自己說話的口氣差。這種蠻不講理的事情,每個家庭的兄妹間都會有的吧?

不久後哥哥開始看起了電視,正在做飯的我的背後傳來了新聞節目的聲音。而且每次主持人和評論家發表評論的時候,哥哥總是要找些話評論一番。那個人就是這種不對別人的話找碴就渾身不舒服的性格的人。

他是比我年長兩歲的高二生,在坐二站電車就能到的學校上學。那裡是在縣內比較有名的升學後備校,而且他並沒有怎麼努力學習也照樣合格了,大概就是因為他發揮了他天生的機靈的頭腦吧。總而言之,他是個很精明的人,且有著愛輕視別人的一面。

雞多利亞的準備已經完畢,後邊就是拿到烤爐里烤了。媽媽回不回來尚不清楚,爸爸的話一定會很晚的,而哥哥則問了要不要現在吃飯。於是,因為之後不論是誰吃都無所謂,所以我把盤子放在冰箱里,而哥哥坐在對面的椅子上盯著電視。

還很新的等離子電視上播放著娛樂節目。哥哥沉默不語地擺著一副無聊的表情看著一群演員擠在上面吵鬧的屏幕。

因為在這個時間他還在家裡是件很稀奇的事情,所以我實在無法安定下來。雖然我不知道逆反期的周期有多長,但現在也極為討厭父母的哥哥,總是在放學之後老是不回家,總是玩到很晚。

雖然我並不是不擅長應付哥哥,但因為平時總是一個人過著悠閑自在的時間,所以總有種自己的步調被打亂了的感覺。

一邊看著電視,一邊稍微聊了聊天。哥哥說他今後打算違反學校的規定去打工,來賺錢去換取駕照。

因為說來哥哥是屬於家裡蹲派,所以我無法想像他還有這種目的。我想,他一定是為了能和戀人去玩而賺錢吧。

「我才不想為了那種東西去花錢呢」

哥哥用鼻子笑著,

「因為資格是一輩子的事情啊。因為誰也搞不清楚未來的事情,所以最好在有時間的時候多努力,把能拿到的東西都拿到手不是嗎?」

說好聽點就是獨立心理很強吧,哥哥是完全不相信父母的庇護的人。他斷定這個家庭遲早會完蛋。我並不是很喜歡他那極端的發言。

「對了,你知道了嗎?」

突然,哥哥轉變了話題。滿臉的壞笑,這個人在擺著這樣的表情說話的時候大體上都是說些惹人討厭的事情。

「什麼?」

我免為其強地詢問,

「那個堂兄弟,好像已經來啦」

因為他那出乎意料的話,我禁不住大聲地「哎!」了一聲。因為我的反應正如他所期待的一樣,哥哥看起來一副覺得很好笑的樣子笑了。

「那個話題不是早就說過不再提起了嗎?」

「不不,現在又提出來了哦。果然還是不知道啊。是那個人隨便下決定的。我是昨天不小心聽到的,今天就要帶過來了哦」

哥哥一副很高興的樣子說著,他的話對我來說確實是晴天霹靂,我就這樣呆在那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知道壽子阿姨死掉後,她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堂兄弟失去了住所。所以之前媽媽建議過,要不要把他接到這裡來。

然而,那時的我強烈反對。雖然母親也大為光火道「連季衣子也來反抗我」,但那是理所當然的。這是逼我說出反抗的話來的媽媽的錯。

在我明確地說不行後,媽媽便沒有再說什麼了,所以我想著這件事情一定會就這樣結束了的。

但是突然就說今天就會帶過來,唐突得實在讓人無法相信。

「騙人的吧? 我明明那麼反對」

「但是那可是真的喲」

哥哥浮起了冷笑,

「那個人一直以來不都是這樣嗎」

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啊啊,真是的! 為什麼不按照我的話去做啊」

看到我激動了起來,哥哥幸災樂禍地笑著,

「對了,多利亞或許多準備一個人的份更好哦。為了新的家人。材料還夠嗎?」

一定是哥哥期待著新的人在家裡生活會發生什麼意外事件吧。他就是那種性格的人。但是,我是絕不會忍氣吞聲的。雖然說是堂兄弟,但在很久以前只見過一次,是個幾乎完全不了解的人。而且還是同年齡的男孩子,那就更難了。突然之間說要住在同一屋檐下當然會感到為難了,而且,那個精太郎君,我不認為他是個普通的人。

我在電視上看過那些信息。

如果說壽子阿姨只是普通的主婦的話或許並沒有詳細的報道,但如果是世間有名的藝術家,那就不一樣了。我在小時候也聽到過有關壽子阿姨的活躍。

在少女年代的時候還參加過海外的藝術比賽吧? 據說還獲獎了呢。聽說在那以後便作為一個天才少女雕刻家一夜成名了呢。

我雖然不知道詳情,但是在當時可是流傳著她的外貌和名字人盡皆知的傳言。臉蛋也很漂亮,都可以去當偶像了。因為是親戚會不會說得太誇張了點? 但是,在現在我們學校使用的美術教科書上還有著她的作品的照片,我不認為那些是騙人的。

那個壽子阿姨死掉了,媒體當然沒有不報道的理由吧。雖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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