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篇一 音程之哀射程之遠 某次作戰前的一幕

【某次作戰前的一幕】

顯示屏上的映像微微有些昏暗。

所映出的外部景象,只有被紅色的應急燈光照亮的金屬骨架和鐵管之類的東西。另外還看得到滅火裝置和上面的注意字樣。

飛行中的運輸機的機艙內。

渦輪風扇發動機的轟鳴聲,化作輕微的震動傳來。

距離空降作戰開始還有一個小時。

被固定在專用導軌上的那台ArmSlave——AR-7,「強弩」,正在待機中。坐在駕駛艙里的宗介,正默默地埋頭苦讀。他在屏幕的一角打開個小窗口,顯示出預先輸入的文本文檔,並以一臉認真的表情拍著腦袋。

很不巧,這並不是什麼關於作戰注意事項的文件。是昨天的古文課的摘要。所謂的軍隊,就是有很多的等待時間。靠著把那些時間都用來學習,宗介才總算是沒在不拿手的科目上掛掉。

他反反覆復地誦讀著其中的一個例句。

「寂靜古池邊,蛙兒輕躍入水間,聽得水聲傳——」

(插花:這不是我翻譯的,是某位達人翻譯的……但是,它會不會有點像打油詩?汗。)

就是說青蛙跳進古池裡發出了水聲是吧。

……所以了,這又怎麼樣?

「完全不明白……」

就古文來說,自己念叨這句話大概已經念叨了好幾十遍了吧。

交作業的時候如果只寫直譯的話,古文老師會說「不行啦」,「描述一下你可以由此而聯想到的更重要的東西」。他不得已只好寫上「青蛙跳進古池裡,發出了水聲。被那聲音驚嚇到的新兵,明明是在秘密行動中卻還是開槍了。就因為那麼一聲槍響,整個作戰都被破壞了。己方部隊遭受了嚴重的損失」交上去,結果被老師喊著「別開玩笑了」,拿本子敲了腦袋。

並不是特意要開玩笑。自己一直是很認真很認真的。

要是都努力到這個份兒上了還搞不明白的話,這問題已經不能說和自己的出生和成長環境沒關係了吧?說起來所謂的才能,不就是先天在腦子的構造上有不合道理的地方嗎?數學和化學就都能很輕鬆地理解的。為什麼這古文就是不行呢?

陰沉的男性聲音。是機體的AI「AL」在說話。

又來了。老是這樣。分明就沒按聲音輸入開關,可它連這邊的自言自語都隨便地反應起來了。

「跟你沒關係。閉嘴吧。」

「這可是古文的複習資料啊。你哪兒懂呀。」

「…………」

恐怕,說對了吧。而宗介本人在那首詩的解釋上,已經拼死拼活了一個多鐘頭了。

「……反正是連上網查出來的吧。」

「那在學生的世界裡叫做『作弊』。」

「因為這樣就不能叫訓練了。」

AL用一種難以形容的,裝腔作勢的聲音說道。(不,肯定是神經過敏吧。)

「我什麼時候求過你小子了……!?」

宗介氣得聲音都不由得變得粗暴起來的時候,通信線路的另一端有笑聲傳了進來。是從克魯茲?威巴那邊傳來的。他所乘坐的M9——「卡恩茲巴克」,正在宗介的機體旁邊,以同樣的姿勢待機著。

「有什麼好笑的,克魯茲。」

「好笑那是一定的吧。聽到你和那個AI的對話的話……」

因為僅限機內使用的有線線路是開著的,自己和AL的對話,大概克魯茲也都聽到了吧。

「我不懂你什麼意思。」

「不。可是啊。因為,簡直就像平時的小要和你一樣嘛。那個叫『AL』的簡直是最強的搞笑演員。連你都輸給它嘍。」

「瞧見了吧,吶?呵、呵、呵……」

在無線電的另一邊,克魯茲強忍住笑聲。

雖然並不是完全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但大概也不是什麼好話,這連宗介也猜得出來。

「嘲笑別人的辛苦很開心嗎?」

宗介粗暴地說。

「要是你處於我的立場的話,現在這會兒早該大動肝火朝著周圍四處罵街了。因為你連一星半點兒的忍耐力都沒有呢。」

「……你說什麼?」

克魯茲的聲音也起火了。

「喂,你小子,知道我是個狙擊專家之後還敢那麼說?」

「我是承認你的射擊技術。不過作為狙擊手來說怎麼樣,那我就不知道了。」

有能力的狙擊手是要求有遠遠超越常人的忍耐力的。同時還要求有卓越的智慧和判斷力。宗介這話是建立在這個基礎上說的。

「說起來,在到『這兒』來之前,我認識的狙擊手,從來就沒有一個稱自己是『狙擊專家』的。都只是謙虛地說『狙擊也還可以』而已。」

這話本身只是從宗介的親身體驗而得出的感想。但是,他的話已經足以刺傷即使是在專家雲集的「秘銀」里也擁有首屈一指的身手的克魯茲?威巴的自尊心了。雖說這舉動是在把面對機械對手時積存下來的壓力,全都發泄在身邊的戰友身上,不過這一點,連身為當事者的兩人都沒有察覺到。

克魯茲用冷冷的聲音說道:

「你這混蛋……那,狼狽不堪地來向那位下三濫的狙擊手請求幫助的又是哪一位呀?是給你小子的失敗擦屁股吧。你那種說法,是在表示感謝嗎……!」

「我不記得拜託過你。」

「夠有膽的啊。那下回開始背後也要注意嘍。子彈可不是光會從前邊飛過來哦。」

「那就試試看呀。混戰是我最拿手的。背後的敵人也能漂亮地收拾掉。」

克魯茲發出了一聲「哈」的嘲笑聲。

「那麼有空兒的話,那分給我點兒好了。」

「你說什麼?」

「我一直都看著的,你的背後可是空空如也哦。要是我一時興起,稍微變更一下目標,輕輕地動一下食指的話——」

保持著仰面朝天的格納姿勢,克魯茲的M9的頭部轉了90度,朝向了在旁邊待機的「強弩」。從感測器的部分,射出了極少使用的瞄準用紅外線激光束。

警報音。

檢測到來自克魯茲的激光束的AL,告訴宗介

「砰!就是這樣啦。」

激光束消失了。

「真的就不費吹灰之力嘛。因為,不僅移動的習慣一成不變,假動作也馬上就會被看穿。真是的,就你這點兒手腕,居然還能當隊伍的前衛。『這邊』的人才也真是相當不足呢。」

「什麼時候你來替我試試啊。你小子的話,估計五分鐘內就玩完了吧。」

「這話該我來說吧。你這八爪魚。估計連目標都決定不了,驚惶失措的最終結果就是己方全滅吧。然後,只能一邊半哭喪著臉一邊說『各位,對不起』之類的嘍。真是難看死了。」

AL插嘴道。不過它被兩人完全地無視了。

「你要驕傲自大也該差不多一點兒吧。向你小子這種程度的狙擊手,要多少就有多少。」

「笨——蛋。能代替你的人才是,多得都能撮起來扔了呢。」

「總比只是嘴上說說的射擊專家好多了。」

「那你又是什麼東西?木頭臉的陰沉混蛋處男,別跟那兒吹了。」(汗死……處男……)

「真是毫無條理……」

「啊啊!?少放屁了,你!?」

就在這時,通信中插進了女性的怒吼聲。

「你們倆!請適可而止!!」

是領隊的梅莉莎?毛。

「可是啊,大姐!?這傢伙他——」

「但是,毛,這個男的他——」

同時想要反駁的兩個人,再一次被海軍出身的她啪嚓一下打斷了。

「閉嘴!我說了『適可而止』了吧!?你們要對殺的話隨便你們,但是,正如AL所說的,至少也請等到作戰結束之後再說吧。本來要讓我說的話,你們都是比新兵還不如的,屎蛋一樣的,連兩棲類的小便的價值都趕不上的玩意兒!這種最最低等的混帳蛆蟲還敢當著人的面兒吵架,就算神允許,我也不允許。往後,你們要是再打算叫人聽見那種跟發情的母狗叫聲一樣的噪音的話,我現在就把你們從駕駛艙里給扽(這個字念dèn,北京方言)出來,把我的屎塞進你們嘴裡再給縫死了!聽明白沒有!?」

面對她勢如機關槍般的滔滔不絕,兩個人只好半情不願地閉上了嘴,嘟噥到:

「了解。」

「請說說看。你們的屁股是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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