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後的走廊,視聽準備室門前發生的事。前來歸還資料錄像帶的千鳥要伸向門把的手突然停了下來。
「……?」
門的另一邊傳出她所熟知的男女聲。一人是摯友常盤恭子。另一人是相良宗介。
「哎……我們這種關係,還是結束了吧?還是覺得不大好哎。」
「為什麼?已經走到這一步了……」
緊張的氣氛和不同尋常的感覺穿過門傳到走廊中。
恭子和宗介,兩個人在悄悄談什麼?
不能偷聽……即使這樣想,小要還是像被釘在原地一般,豎起耳朵。
「對我沒興趣了么?」
「不是,並不是這樣。我現在還是非常喜歡你喲?昨夜的事情……我絲毫不後悔。」
(啥……)
撲通,小要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恭子、對宗介?兩人偷偷瞞著我?這怎麼可能。還有,什麼是昨夜的事情?
「對我而言,我決不會忘記昨夜的事。這不好么?」
「可是……」
「難道你是在在意她的感受嗎?」
「……嗯。因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而且對你也很認真。如果她知道我們真正的關係,一定會受到極大的心理創傷。」
臉上的血色完全褪去,眼前變得漆黑一片。
回頭考慮一下平時的宗介和恭子之間,雖然的確略有些不自然的話語——然而小要還是陷入了極度的混亂之中。
「我不想背叛好友。」
「我的感受你想過嗎。她的確非常有魅力,可遠遠比不上你。她有更般配的對象。」
「但、但是……」
「她一定會理解的。她是個堅強的女孩子。」
絲毫沒有注意到。
兩人已經配上了。雖然我對宗介並沒有具體特別的關係、恭子也許也並沒有需要在意的理由……但是這種事、這種事——
「啊……」
小要單手抱著的錄像帶中的一盤落到地上。清脆的聲響傳遍整條走廊,同時打斷了宗介他們的會話。
「……誰?!」
恭子的聲音。小要在原地嗚咽了半天,輕輕嘟囔了一聲。
「Fu……fumoffu。」
「什麼呀,是BON太君啊……」
「比起這個,你聽著。我已經說過許多遍了,我還是——」
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兩人繼續先前的會話。
「Cu-t、cut、cut!」
會話正在向那面發展的時候,突然房間中發出了新的咆哮聲。
「完全不行!和劇本不一樣!不要隨隨便便加傻乎乎的即興表演!還有,前面的『Fumoffu』算什麼?誰在那裡?!出來!」
小要眼前的門立刻被粗暴地拉開。
狹小的視聽準備室中除了宗介和恭子,還擠著大約6名學生,手中拿著各自的器材。照明、反光板、麥克風和攝像機。
「千鳥啊。」
「啊、小要啊。喂~」
房間深處的恭子對她小幅揮手。和往日一樣的笑臉。
「……?」
看樣子似乎和風流調情的話語不是一碼事。
打開門、從正面盯著她的是握著皺皺巴巴劇本的男學生。
「什麼啊,是熟人?」
小要掃了一圈房間里的面孔,默默思考了3秒鐘後,
「那個,這是?難道是拍電影,類似這種玩笑?」
「不是難道,確實是拍電影。我們電影研究會的下一部作品。現在正在拍這部電影里可以成為靈魂的最重要的鏡頭,希望不要打擾。明白了!?」
男學生——應該是監督——用不高興的聲音告知她後,立刻轉過身去開始和攝像的學生交談起來。他們似乎已經完全忽視小要了。
「小要你來幹什麼?」
恭子和宗介走近了。
「哎?狹、狹山老師要我來還這錄像帶……倒是你們在幹什麼?」
「嘿嘿。隔壁班有個叫阿部的你知道吧?他是電影研究會的成員,受他委託就出演角色了。是吧相良君?」
「肯定的。」
宗介說。綳著臉、緊抿嘴角。實在難以想像直到剛才為止他還在演那些有戀愛內容的戲。
「標題是《戀愛的七人》。預定會在下個月西東京高中電影祭上上映。去年因為得獎似乎從實行委員會那裡得到了30萬的獎金。」
「你說30萬?!」
「嗯。所以小室監督非常賣力地在拍。」
恭子一邊說著,一邊向正在和負責攝影師爭執的學生瞥了眼。他就是那個小室監督吧。
「哈哈啊~~~~動真格的啊……」
在一個勁感慨地小要旁邊,宗介插起雙手、放遠目光。
「本來我的工作是僅僅關注安全保障問題的。可如果在時間允許的範圍內,我也必須參加、協助這類活動。」
「是嗎。」
「嗯。以前納粹德國的宣傳部長戈培爾[保羅約瑟夫戈培爾(PaulJosephGoebbels,1897—1945)]最大限度活用電影和廣播進行士氣的鼓舞。在大眾的娛樂中巧妙地融入納粹的意識形態。我作為學生會的成員,也有必要研究一下這種手法。」
想像出排列得整整齊齊的德國士兵們對著甜蜜的愛情電影熒幕高高舉起右手示意的景象,小要垂下頭。
「……果然又和往常一樣,哪裡弄錯了嗎……」
「沒問題。如果出現任何對學校不適合的內容,我會在檢閱後消除。」
「到頭來還不是什麼都沒弄懂。」
「?」
小要懷著複雜的情感嘆口氣。表現出如此生動逼真的演技,卻連自己演出的電影主旨都沒有理解。那先前站在外面聽對話聽得捏把汗的自己不就和白痴沒有兩樣嘛。
然而——自己鬆了口氣是事實。
這時,前面提到的小室監督在他們的背後發話。
「啊——取景一點點都不行!反射的,你就不能再往那邊靠一點嗎?」
「不可能了。否則就會被拍進膠片。」
「這裡需要昏暗、違背道德的感覺。最終背叛好友搶走浩介的祥子,那種,泥濘的感情……就是這種,那樣啊!」
「日程表已經很緊張了。沒有時間拘泥於——」
「不對,一定要拘泥。所以才會這麼苦惱。……這麼說,也許還是演員和想像的形象差得太遠的緣故。本來祥子應該是那種更有大人味、感覺略有些隱藏起什麼的女性。可是……」
這麼說著,小室監督仔細觀察恭子孩子氣的臉。戴大圓眼鏡、扎著麻花辮、矮小的她沮喪地接受著這絲毫沒有顧忌的視線。
「……?」
「常盤同學。劇本都看完了嗎?」
「不,實際上還沒有全部——」
「那就定了。進行演員更換。讓你出演祥子的好友加奈惠。畢竟那個角色和你實在是太配了。」
監督的宣言大大動搖了周圍的人。
「這怎麼行,都到現在了!」
「會趕不上電影祭的!」
齊聲反對的研究會員。小室監督滿臉通紅大聲反斥,
「啰嗦!我說怎麼做就怎麼做!監督是偉大的、絕對的!假設攝影組是德川幕府,我就是征夷大將軍!下的命令必須要完成、死而無悔!」
「你說什麼亂七八糟的啊!」
「閉嘴。總之更換演員。」
面對監督的不容反論的語氣,攝影師低聲嘟囔。
「知道了……真是的。那,空缺的演員位置怎麼辦?祥子的演員如果不趕快找到的話。」
「祥子的演員啊。剛剛發現一個完完全全符合的。」
「?」
監督的視線終點——是始終沉默著靜觀其變的小要。
「怎……怎麼?」
被所有人一起上上下下打量著,小要滿臉困惑、退後一步。
在小室的熱心說得之下,小要最後還是接下了拍電影的工作。
(你才更適合這個角色。)
(你是只要經過打磨就會發光的鑽石。)
(美麗而虛幻的側面……!)
又是這又是那的。在沐浴了無數絕美的讚詞之後,心中決不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