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永遠地,Stand By Me(上) 1.暴風雨之前

小埃德蒙·馬洛里爵士不得不與父親進行對決。

無論是作為「秘銀」的創始人之一。

還是作為已經消亡的那個聯合會議的議長。

又或是作為幾十年來,一直被欺騙的兒子——

連護衛都沒帶,埃德蒙獨自駕駛著車子。握著在二手車行購買的銹跡斑斑的豐田車的方向盤,從倫敦往西開四個小時。穿過與威爾士的國境附近的]赫里福德郡,再向北行車一個半小時。

他已經打算將這近一年的潛伏生活結束掉了。

在小雨淅瀝飄落的天空下,道路穿透荒涼的牧草地伸向遠方。不久後,一個小村莊漸漸地出現在視野中。

自上次來訪已經隔了38年。

可就算如此,這個村莊的模樣,和他少年時代的記憶相比依然沒有太大的差別。

這裡一直都是這樣。從以前開始就從未改變過。那些用雙手的手指就能數完的民居,和100年前——不,是300年前一樣,寂靜無聲地聳立在一起。

村邊有個古老的教會。

這裡也和以前一樣。沒有任何一點變化。

埃德蒙停下了車。

他穿上便宜的派克大衣(parka),將勃朗寧(Browning)手槍塞進口袋,徑直走向教堂旁的一座磚砌小屋。通往小屋的小路泥濘不堪,使得他的腳步愈發沉重。

口袋中的9mm手槍的感觸。一紮一紮地刺痛著他臉頰的雨滴。

無論哪一個,都十分地冰冷。

到了小屋的玄關口,埃德蒙隔了一呼吸之後,踢向木製的薄板門。一次還壞不了。兩次、三次將靴底叩在門上,合葉的基底部扭曲折斷,門發出巨大的響聲朝內側倒了下去。

他拔出手槍,踏進屋內。正如曾經在海軍部隊時被狠狠地訓練過的那樣。兩手穩穩地舉著槍,手肘微微彎曲,上半身毫不搖晃,如同滑行般前進。這就像騎自行車的方法一樣。即使超過了50歲,身體也會自然地做出行動。

他穿過無人的飯廳,進入裡面的卧室。

老人坐在古舊的搖椅上。旁邊的小桌上放著一個8英寸的小型液晶電視,正播放著BBC(英國廣播公司)的新聞。

從危機開始過了兩星期。狀況變得越來越糟。

波蘭、巴爾幹半島、庫爾德斯坦幾乎同時發生暴動,美蘇雙方態度強硬。蘇聯率領的華約軍進行了大規模的演習,正準備核導彈的發射實驗。相對的,北約軍也讓各部隊轉入高戒備狀態,為「萬一的情況」做著準備。雖然未經確認,但好像也有些地區已經發生了小規模的軍事衝突。

液晶畫面發出的大小光線,在老人憂鬱的面容上投下斑駁的陰影。

「馬洛里勛爵。」(LordMalory)

他向年老的父親這樣打招呼道。

「你來啦。馬洛里爵士。」(SirMalory)(技插:其實Sir不能跟姓,賀東老師這裡有點小問題……)

父親這樣稱呼兒子。就好像沒看見他拿的槍一樣。

作為伯爵家的繼承人,小埃德蒙早就擁有爵位。儘管擁有被人稱為「勛爵」的資格,他卻還是喜歡別人稱他為「馬洛里爵士」。雖然也有「為了和父親有所區分」這種方便的理由,但最大的理由還是因為,對由於在海軍時的危險工作而被授予巴斯勛位的他來說——肯定是「爵士」(Sir)這個對騎士的尊稱,更讓他覺得驕傲。

「我還以為你會來得更快些呢。」

「這樣我都已經覺得夠快的了。」

「是嗎。」

老馬洛里合上手中的聖經,放在旁邊的桌上。與最後見面的一年前相比,感覺他的手指消瘦了很多,變得布滿了皺紋。

「這個地方你應該知道才對。」

「是啊。因為只有我和您,還有管家泰德知道。泰德在很久以前就去世了。剩下的就只有咱們兩個了。」

每年,夏天都會有一周,他們父子會停留在這個村裡。不帶母親也不帶妹妹,不騎馬也不進行狩獵,只是在這個簡陋的小屋裡兩人完成所有的家務。父親甚至不允許因擔心前來察看狀況的管家插手幫忙。他們兩人一起砍柴,一起從水井裡提水,最後的晚餐會殺雞來做菜。

雖然不至於叫殘酷的生活,但對貴族的孩子來說卻是很寶貴的體驗。作為赫里福德伯爵家的長男出生的年幼的小埃德蒙,就是在這裡學會作為人類來說理所當然的事情的。雖然他自己不想承認,但在伊頓公學也好,軍隊也好,這裡的經驗都對他有過很大幫助。

馬洛里勛爵將衰憊的視線投向窗外。

「泰德啊。那傢伙要是看見如今的咱們,會怎麼想呢。」

「肯定會傷心吧。」

「誰知道呢。那傢伙啊,或許早就知道會變成這樣了也說不定。」

「他會嗎?」

「你在福克蘭群島負傷的時候——泰德給我拿來了紅酒。說用你出生那年的白馬莊園(技插:法國8大酒庄之一)來慶祝呢。還說『這樣埃德蒙大人,大概不會再對您惟命是從了吧。他已經成為真正的男子漢了』。」

父親是在稱讚自己還是在為自己感到惋惜,他並不清楚。

話雖如此,泰德卻是正確的。自己來這裡並不是來請求父親的教導,而是為了給事情做個了斷。

「你是來殺我的吧?」

「是的。」

埃德蒙爵士當即回答。

「不過在那之前我想先問您。為什麼背叛了我們。為什麼把『秘銀』賣給了他們。」

原本「秘銀」的創立,就是以這個老人——馬洛里勛爵為中心開始的。

現在也依然是謎的海灣戰爭中的核使用。急速地再次爆發的美蘇間的對立。世界各國頻發的民族、宗教、意識形態紛爭。能源問題、糧食問題。數不清的火種、火種、火種……。

將這些放著不管的話,世界遲早會等不到21世紀到來就走向滅亡吧。以國家利益為優先是無法踩住這剎車的。因此要靠各國的政治家、官僚和軍人來迴避這些危機很困難。

靠內科醫生的處方無法醫治的話,就需要外科醫生的手術刀了。而且還是能完成十分精密的手術的手術刀——

那應該就是「秘銀」。

馬洛里父子就像人偶劇《雷鳥神機隊》中出現的崔西一家一樣。只不過這個「國際救援隊」的目的,是從戰爭,而不是事故和災害中保護人民。

這個組織結成時,最大的問題並不是預算。馬洛里勛爵要是有在這一代把家底敗光的打算的話,是可能做到的。通過動員馬洛里家以各種形式保有的巨額不動產、集團企業、知識產權等,以及馬洛里勛爵自身的巨大人脈,這個魔法變成了現實。

最大的問題,倒不如說是人才。

即使要花掉100億元也好,操縱硬體的人若是平庸之輩那就沒意義了。一定需要很多有能力、經驗豐富、並且最重要的是擁有信念的職業軍人。需要比馬洛里勛爵所認識的更年輕一代的男人。

而最適合解決這個問題的人物,不是別人,就是他自己的兒子馬洛里爵士。

馬洛里爵士是戰爭的英雄。他曾為了救出因直升機墜落而滯留敵陣的皇太子而身負重傷,被授予了巴斯勛位。隨後作為駐外武官、情報員等遊歷各國,為多次軍事危機的迴避做出了貢獻。能將「秘銀」的創建中最值得描寫的必要人才們招至麾下,都是多虧了兒子的努力。

大概有難以計數的辛勞在腦海中浮現吧。馬洛里爵士的眼中,閃過一抹苦澀的光。

「我將人生的一切都賭在了那個組織上。是因為贊同您的理念,認為您是我的驕傲。本來應該由我繼承的財產什麼的,那些都無所謂。或許能將在軍隊時,看到令人生厭的『現實』這個玩意兒,想辦法改變也說不定——那個組織里,有能讓我這樣相信的東西。」

「它本身就是個幻想。」

馬洛里勛爵用疲憊的聲音說道。

「想想看吧。那可是『秘銀』(mithril)哦。是夢想家的語言學者編造出來的,架空的金屬的名稱。」

「您從那個時候起就在嘲笑我們了嗎。」

「我只是企盼著『但願如此』而已。希望這世界上有需要被打倒的邪惡。而最最希望的是,有能擊毀那邪惡的銀劍。」

「我們應該已經成為了那把劍。」

「可是,你們並沒有成為。」

「那是您出賣我們的結果吧。您身為『秘銀』的創始人,卻一直與『汞合金』串通。在那些傢伙發動總攻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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