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過在正地下設施內展開的敵兵的耳目,宗介徑直跑向最深部。
如果小要還能平安無事地逃過敵人的魔爪的話,那麼現在應該正通過最深部,以正對面的出口為目標才對。泰莎大概也一樣吧。在自己所朝向的方向上的某處,遇上兩人中的某一個的概率絕對不低。
連張地圖都沒有地在這個地下迷宮中前行是件極其辛苦的事情。能依靠的就只有指南針和直覺了。敵人估摸著也不傻,遲早會發現小要和泰莎中的哪一個吧。不,或許已經抓住她們了也說不定。
不快點的話。
不惜被敵人發現的危險,宗介一路跑著衝過複雜地交織在一起的通道和樓梯。腳步聲也好手電筒的光也好都隨它去吧。事情變成這樣只有靠蠻力來尋找她們了。
因為他一直都是以這種狀態前進的,所以直到到那個地方為止都沒有撞見敵人,完全就是幸運了。
他來到了貌似是地下設施的最深部的大廳里。那是一處寬廣的空間。
走了沒幾步,他就發現了正靠著牆縮成一團蹲著的男子。
「雷蒙……?」
他邊警戒著周圍邊跑到雷蒙身邊。搖了搖他的肩膀,他就發出呻吟聲抬起了腦袋。
「宗介……」
「雷蒙。為什麼你會在這種地方?」
「這我都想問了。唉……發生了很多事啦。小要小姐和泰斯塔羅沙小姐也在一起呢。啊啊……頭好疼。快吐了。」
朦朧的聲音。一副好像在為宿醉而痛苦般的樣子。
「在一起?她們兩個都沒事嗎?」
「啊啊。現在就在那兒——」
他指向端坐在大廳正中的巨大的穹頂狀設備。
「——她們進到那裡邊去了。簡直莫名其妙。我也想一起進去來著,可是腦子裡卻變得稀奇古怪的……怎麼也沒法兒往前了。真是太丟人了。」
「你等著。我去看看。」
小要就在很近很近的地方。光是這麼一想他就有種不能杵在這兒不動的心情了。然而,雷蒙卻抓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正想瞄準穹頂衝出去的他。
「不行,宗介。」
既視感又來了。這都是第幾回了?宗介無法掩飾焦躁地想要甩開他的手,可雷蒙卻緊緊地抓著他的手腕就是不放開。
「那兒……很奇怪。接近的話腦袋會變得不正常的。」
「你說什麼?」
「雖然不清楚詳細的理由,不過只有她們才行。大概,如果不是那個傾聽者的話……」
「如果不是傾聽者的話……?」
宗介邊感覺到微微的寒意,邊凝視著據說是兩人進入了的穹頂。它那密密麻麻地配置滿了塊狀的零部件的姿態,讓人覺得漂浮著某種超自然的感覺。
夥伴們在這個地方聚齊了算是僥倖,可也不能永遠都倚賴幸運。敵人早晚也會踏進這個巨大的大廳的吧。不能再磨磨蹭蹭了。
「千鳥!你在嗎!?」
宗介向著穹頂喊道。
「聽得見嗎!?這裡很危險!快點兒出來!」
沒有回答。
「千鳥!上校!該離開了!出來吧!」
就算這樣也依然沒有回答。這個地方這麼安靜,沒可能聽不見。不如說這聲音會被敵人聽到還更讓人擔心——
不,有動靜了。
就在宗介等得不耐煩正想沖向穹頂的時候,在其入口處出現了兩個人影。是小要和泰莎。兩個人緊緊地貼在一起,正慢慢地向這邊走來。
太好了,好像沒事——他從心底里發出了安心的嘆息。
隔了大約9個月之久才得以好好地見到的小要的身影,和以前相比似乎沒有什麼變化。緊身牛仔褲配上高領毛衣。給人以深刻印象的長長的黑髮。雖然也覺得好像是消瘦了一點,但不會錯。就是她。
終於見到了。終於來到這裡了。
想說的話實在太多了。迄今為止都一直死死地壓抑著的感情,差點兒就要無限制地爆發出來了。他對一直也沒有想過如果能再見面的話,最開始該先說什麼的自己感到氣惱。想把以前沒能說出的話全部傳達給她。不,比起那些話來,更想先緊緊地衝過去抱住她。他強烈地這麼想。
腳邁向前方。
接近穹頂會有危險這種話,早就不知飛到哪兒去了。稍微一點點的話沒關係的。已經沒法再多等了——
「千鳥……」
他喃喃道,想要衝過去。然而就在那時,千鳥要將手中的手槍指向這邊,不帶絲毫猶豫地開槍了。
「什……」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宗介完全無法理解。
並不是打中了他本人。小要射出的子彈命中了宗介的腳邊,留下銳利的殘響和火花消失了。
可就算是這樣,她對他開了槍還是事實。
「千鳥,是我,你看清楚!」
他站住腳,一面困惑著,一面呼喚著她。這裡很昏暗。會不會因為是搞錯了什麼誤會了才開槍的呢?一定是這樣的。
「把那槍放下吧。已經沒事了——」
打斷他的話,小要又一次開槍了。這一次命中了更近的腳邊。
「不要動。」
小要說道。用溫柔的聲音。
「………………?」
他終於察覺到了。小要並不是緊緊地靠著泰莎。她是用槍威脅著泰莎,把她的手固定在背後帶著她走。就像對待俘虜或人質那樣。
「你在幹什麼,千鳥?這到底是——」
「我在說不要動嘛。你要是再接近的話,我就不得不先開槍打泰莎了。所以希望你不要靠近。」
「對不起,相良先生……」
泰莎朦朧地低聲說道。嘴角稍微腫了起來還在出血。是被打的嗎?難道是,被小要?
「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可是,大概,小要小姐她……」
「不行喔。泰莎。不可以隨便嘰嘰喳喳地亂說話。」
「啊……!」
手腕被強扭上去,泰莎發出了細弱的悲鳴聲。
「到底是怎麼回事?是我,千鳥,你不認識我了嗎?」
「我當然認識了。好久不見啦,宗介。」
果然不是別人。毫無疑問那就是小要。
「我好想好想見你。就算是現在,我心裡也充滿了想要撲向你胸膛的心情呢。」
「……如果是那樣的話,你為什麼還要幹這種事?」
「我有非得去干不可的,重要的工作。蘇菲亞拜託我的非常重要的工作。所以我不去不行,我確實最喜歡你,可如果你要妨礙我的話,我就不得不殺了你啦。」
蘇菲亞?工作?這到底說的什麼?
「千鳥。別開玩笑了。現在可不是幹這種事的時候啊。」
「嗯。我知道的。如果是開玩笑的話就好了——現在的你,正拚命地求助於這種想法吧?我認為你就算覺得困惑也沒什麼可奇怪的。可是,希望你能拿出勇氣來接受。因為,這樣做與將這個世界變好的力量是聯繫在一起的。」
小要用粗暴的手法,將槍口頂在泰莎的太陽穴上,雙眸濕潤地向宗介懇求道。
「求求你了,宗介。相信我。就這樣放我走吧。如果不這樣的話,我就得殺了泰莎,你也得死了。我不想這樣……!」
「別說莫名其妙的話了!把槍放下,放開她!」
「為什麼你就是不明白我的心呢?」
小要突然用槍托砸向泰莎的側頭部。抓住踉踉蹌蹌,差點倒下去的她的三股辮,狠狠地拽回來後,小要說道:
「不要!我的行動要由我來決定!誰都不能支配!就算是宗介也好,只有這一點我是不會允許的!」
「千鳥……?」
一點條理都沒有。
直到剛才還感到的,胸中那股滾燙的東西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佔據了他的心的,是以往從未感受過的惡寒——迄今為止連想像都沒有想像過的,毛骨悚然的感覺。
那個聲音,那個用詞,那個說話方式。
聽起來的的確確就像是小要,可行動卻完全地矛盾著。感覺就像在和模仿她的機械對話一樣。毆打了毫無抵抗的泰莎,為什麼還能吐出那樣的話來?
帶著泰莎,小要向大廳的出口走去。總不能開槍打她來讓她停下來吧。
「等等,你要去上哪兒去?」
「你喜歡我吧?那就別追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