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時分的學校屋頂。
那個地方是老師們無法看到的,做某種事情的聖地。
雖然最近已經進入了梅雨時節,但是今天的天氣卻是格外晴朗。
湛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火辣辣的太陽,把整個屋頂曬得雪白明亮。
在屋頂的一個角落裡,站著一對男女學生。
一個是留著短髮的女學生,她的背抵著頂樓的欄杆上面,頭垂得低低的,臉是滿是羞澀和窘迫。
而另外一個人則是蓄著一頭長髮的男學生,他把少女環抱住,圈在自己和欄杆的中間,而他的右手正捻著一支煙,紫色的煙霧裊裊地升起。
「──所以說啦。為什麼呢?典子,我看你是不喜歡我吧?」
長發的男孩子這麼說道。
那個女孩──典子彷彿受了他的脅迫一般,抬起自己的臉來。
「沒……沒有那回事呀。我,我是喜歡你的啊……三紀夫。」
「那到底是為了什麼呢?我們兩人都已經交往了兩個月了耶。為什麼到現在都還只有親吻而已?」
「因、因為……因為,人家、人家還是會……還是會怕的嘛。」
女孩子不知所措地回答他說。
那個被稱為三紀夫的男孩,一臉「我都聽膩了「的厭煩神情,呼-地吐出一個大煙圈來。
「哎哎,我說,我們都已經不是國中生了,應該要更加地了解彼此才對啊。」
「我,我覺得我們也可以用別的方法來互相了解嘛。」
「我不要只有那樣而已啊。我,想更加的了解你哦。」
砰!!!
沉悶的槍響響了起來,非常無禮地打斷了兩個人的對話。
三紀夫和典子驚愕不已地向槍聲傳來的方向望去──那是從學校屋頂的水塔最頂端傳來的。
「……?」
水塔頂端的邊緣上面,有一個男學生在那裡,他匍匐在水塔上面,雙手緊握著一把來福槍。
嚴肅而堅毅的神情,緊緊抿著的鐵般的嘴角。
那記槍響是朝著陣代校舍的方向的。
而在那個男學生的身畔,則散落著五花八門的儀器設備,以及裝子彈用的彈甲,另外,還有一個看起來像是咖啡罐似的綠色罐子。
那個男生,就是二年四班的相良宗介了。
一個在海外戰亂地區長大的歸國日僑,在和平國家生活的常識幾乎為零,外號叫作「戰爭狂人」的轉學生。
「唔……」
他用雙筒望遠鏡望著很遠處的靶心,仔細地檢測著剛才的那記射擊。然後他爬起身來,在筆記本上面寫了些什麼東西,接著他取出新的子彈來填裝到來福槍的槍膛裡面。
然後,他舉起槍,向著校舍的另一角──開火。
沉悶又難聽的槍聲響起,接著,宗介再度用雙筒望遠鏡確認他的射擊命中率,可是這一次他似乎不大滿意了,一邊搖著頭,一邊在筆記本上面寫著什麼。
似乎也已經注意到了身邊的兩個觀眾,於是他回過頭去,淡淡地望了三紀夫和典子一眼,臉上一副漠然置之的表情。
「沒關係,你們繼續。」
說完,他動作自然地往來福槍槍膛里裝上了下一發子彈。完完全全地無視了那二人的存在。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兩個人決定忽略掉宗介的存在,繼續他們之間的談話。
「……反、反正啦。也該是時候了嘛。我們不是男女朋友嗎?」
「那個……是這樣沒錯啦。可、可是……」
砰!!!
「……我當然也會好好地疼愛你的啊。」
「我很高興聽你這麼說,可是,三紀夫,我……」
砰砰!!!
「……想跟喜歡的女孩子建立更加親密的關係,會這樣想不也是很自然的事嗎?」
「我,我也是這麼想的啊……」
「真的嗎?那你就拿出點勇氣來吧。我呀,今天晚上──」
砰砰砰!!!
「……所以說今天晚上,我父母親都──-」
砰砰砰砰!!!
「今天晚上──」
砰砰砰砰砰!!!
「……啊啊!混蛋!!」
實在受不了噪音的三紀夫終於忍無可忍了,他暴躁地抓著頭髮,往水塔的反向快步走去。他猛抽了一口煙。
「喂!我說你啊!」
他抬起頭望著水塔上面的宗介,咆哮了起來。
「幹什麼?」
「你很吵耶!到別的地方去弄你那個東西了啦!」
宗介從高處俯視著他,皺起了眉頭,就好像在沉思著什麼。
「那樣不行,距離會不夠的。只有從這裡試射才是最佳位置。」
「什麼叫『最佳』?喂!你給我說清楚一點?!」
「屋頂離校舍的角落距離大約是三百米。我正在用各種不同型號的彈甲,來檢測新買的來福槍的精準度如何。它真是一把奇怪的槍,不知道為什麼,它特別適合埃及制的彈藥。總而言之,我正準備用自己調配火藥的子彈來試試效果──」
宗介說得又懇切又真摯,可是三紀夫他連半句也沒聽懂。
就在這個時候。
「宗介!!」
水塔下方的鐵門「哐」的一聲被打開了,一個女孩沖了出來。
「千鳥?」
漆黑如瀑的秀麗長發上綁著紅紅的緞帶,身穿著白色和藍色相間的制服。
她就是陣代高中的學生會副會長,千鳥要。
她的眼睛瞪得圓圓的,正怒不可遏地望著水塔上方。
「我就知道是你!從剛剛開始就『砰砰砰砰』地鬧個不停!你討厭死了啦!快要考試了耶,大家都在拚命地用功學習啊!」
「因為最近一直都在下雨,我才想趁著今天的好天氣進行一下試射。A組的彈藥還有十發就發射就完了。至少讓我先把──」
「沒有什麼至少了!你現在馬上給我下來!」
「可是我──」
「我叫你不要再搞什麼試射了啦,好不好?!可惡!!」
小要脫下自己腳上的室內鞋,一個大大的揚手,將它向水塔那裡狠狠扔了過去。
「哎喲……」
室內鞋狠狠砸在縮作一團的宗介的肩膀上面,子彈甲掉落在了他腳下那個綠色的罐子上面。
小綠罐子的鐵蓋被彈甲撞開了,接著整個罐子從水塔的上方掉落了下來,在空中撒下紛紛揚揚的黑色粉末。而那些粉末的下方,就是嘴巴里還叼著香煙的三紀夫。
當然了,那香煙是百分之百的點著了的,而那個小小的綠色罐子上面,明明白白地寫著:「黑色火藥」四個大字。
轟隆!!
三紀夫扔了煙轉身就跑,在他的身後發生了一個小型的爆炸。緊接著,火焰和硝煙幾百倍地迅速膨脹開來,可憐的三紀夫被咆哮的爆炸氣流掀到了空中,接著狠狠摔在了地上,摔了個狗吃屎。
「嗚嗚……!哎呀呀呀!!」
他驚聲慘叫著,發了瘋一般地繞著屋頂開始狂奔──他的背上著火了。那副可笑又可憐的樣子,讓人不禁想起了背著薪柴到處跑的狸貓。
「救,救命……!!哎呀哎呀呀!!我的媽啊──!!!」
「三紀夫!」
那個女孩子也不禁尖叫了起來。
三紀夫一頭倒在地上,開始瘋了似的不停地翻滾著,小要拿著滅火器衝到了那個男學生的身旁。
「快些讓開!」
拉開滅火器把手,噴射。雪白雪白的泡沫噴得三紀夫滿身都是,幸而他背上的火總算是熄滅了。
白色的煙霧漸漸散去之後,看見他狼狽不堪地癱在地上,手和腳都在不住地抽搐著。
「呼呼,咳咳咳……!」
小要拭去額角滲出的絲絲冷汗。
已經將所有的儀器設備塞進了背包之中,宗介輕巧地從水塔頂上躍了下來,走到那個倒在地上抽搐不止的傷者的身邊。
「反應和處理都相當的迅速。幸好只是輕度的灼傷而已。」
「雖然這種事情已經是司空見慣了的,我跟他都要負一點責任,但是……」
小要平靜自然地道完歉,接著,更加平靜自然地將那個空掉的滅火器向著宗介的後腦勺上砸了過去。
哐咚──!
「……很痛啊,千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