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十七話

位於東京郊外的私立白麗陵學院里,共有三棟上育科宿舍。

某天夜裡,其中一棟波斯風格宿舍的最上層房間中,出現兩個正在談話的人影。

「——以上就是本周少爺身邊發生的事情。」

其中一個人站在窗邊進行長達數分鐘的報告,結束後便看著主人不再說話。

另一個人影在搖曳的燭火中稍微能看見些輪廓,她聽完報告後靜靜點了點頭,坐在上方天篷重重疊疊了好幾層絲幔的床上,看向剛才跟她做報告的人。

她們就維持這樣的姿勢,沒多做什麼交談。過一會兒,站在窗邊的人深深地鞠一個躬。

「非常感謝您的嘉許,大小姐。但是那位少爺……不,即使那位好色又愚蠢的少爺是遇到意外,他跟其它女性接觸得還是太頻繁了。那機率高到根本就是預先計畫好的……真是,品行再怎麼不檢點也該有個限度。」

「…………」

「——我很明白大小姐的心情,但是放任少爺這樣我行我素實在不行。受到教義和戒律的束縛,我們無法像其它人那樣自由行動,若不事先做好準備、讓自己保持在最佳狀態,甚至有可能危及到第一夫人的寶座喔?」

「……………………………………」

「這是當然的,請大小姐放心。我都有分頭準備。關於下次的從育科考試在何時舉行、內容又是什麼,需要怎樣的相關安排都已經處理好了,沒有任何問題。想必這次絕對不會讓大小姐失望的!」

聽到對方充滿自信的語氣,坐在床上的人浮現小小的微笑。

讓局外人完全摸不著頭緒的對話就這樣結束了。

蠟燭台上的火光瞬間猛烈晃了一下,接著無聲無息地熄滅……

——那是她們打破沉默、開始採取行動的信號。

◆◇

「……還真是突然呢。」

對方應該確實聽到了自己低聲說些什麼,卻沒有任何反應。明明就跟她相對面,竟然還能完全無視自己的存在,這位侍女的膽子究竟有多大啊?

出現在秋晴面前的,是面帶應酬式笑容、一步也不肯往自己靠近的殺手仕女,和她那位除了眼睛之外,全身都用罩袍或是某種類似的東西包得密不透風、全程不發一語的主人。

面對愛榭和赫蒂耶這兩位可說是最難溝通的組合,他無奈地嘆了口氣……並且把視線落到自己的右手上。

那是一張赫蒂耶剛給他的,跟名片差不多大的卡片。

也就是再熟悉不過的考試用搭檔卡。

從育科的專任教師•深閑在今天下午宣布本周日要舉行考試。上育科的學生應該也在同一時間收到請求協助的通知了。昨天朋美告訴他星期天要跟琵娜看電影,問他要不要一起來時——其實是用「你也一起來」的命令口氣——什麼都沒有說,大概就是這個關係。

不過……這對阿弗蘭教的組合是已經埋伏很久了嗎?竟然這麼剛好出現在他前面,隨便招呼兩三下就把搭檔卡塞過來。動作之快彷佛早就知道他們要考試似的。

面對這種狀況,不會感到奇怪的人才最奇怪。赫蒂耶把卡片交給他後沒再多說什麼,卻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實在是太奇怪了。

總覺得自己的未來可能又會被迫轉往不同方向——秋晴為此感到擔心,不過也沒有其它辦法。嗯。

他的視線來回於手中的卡片和兩位高年級學生,這時赫蒂耶才露出一點真正的笑容。

「——好了,大小姐,差不多該告退了。我們已經達成目的,而且有其它人的氣息正逐漸接近。」

——妳是哪裡來的忍者嗎?還察覺到氣息咧。

但這句話是從赫蒂耶口中說出來的,不太可能是謊話,而且愛榭也毫不懷疑地點點頭。

就在秋晴還楞著的時候,愛榭低下頭向他告別,赫蒂耶也難得比較像個侍從,深深鞠一個躬。

「那麼少爺,我們就星期日的考試再會吧。」

「喂,等一下!哪有這樣直接指定搭檔——」

他突然不敢再說下去了。

……因為赫蒂耶把臉抬起後,他看到了名為笑容的兇器。

「我想,愛榭大小姐如此犧牲自己前來邀請,只算得上是被丟棄在路邊的廢棄品等級的少爺您應該不可能拒絕吧?」

「呃……不,那個……」

「本來少爺您應該要感激涕零地跪在地上磕頭磕到頭破血流為止,不過心胸寬容的大小姐並不強求那麼做,敝人赫蒂耶也就忍耐好了……萬一,雖然這是不太可能的不過少爺要是不接受這隻向您提供幫助的手,後果——請自行想像。」

「…………」

用不著想像,看看對方像是要扭斷雞脖子的動作就明白了。

唔哇——這很明顯是在威脅嘛!那位殺手侍女還嫌不夠似地用食指橫切過喉嚨,讓秋晴更確定自己沒會錯意。

現在如果再抱怨些什麼,馬上又會被對方回敬幾千倍,所以他只能默默看著兩人離開。儘管這是喪家犬的想法,但對方就跟毒蛇一樣兇猛,自己根本對付不了,真的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於是他玩味著一直以來都在忍耐的人生,一面往宿舍踱回去。途中他順便思考剛才發生的對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手上的搭檔卡說明了剛才發生的一切全是事實,赫蒂耶的死亡預告也讓他的心跳加快好幾倍,現在都還沒恢複正常速度。

他們最初見面的場景非常具有衝擊性,之後又有一次插曲差點有人因此賠上性命,或讓他的人生從此產生重大轉變。那陣紛擾過去後,雙方好一段時間維持著一般的接觸。此次這對阿弗蘭教的搭檔特別為了考試採取行動,有種出乎意料的感覺。

「總覺得太突然……她們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啦……?」

如果真有其事,主謀大概不是純潔無瑕的主人,而是旁邊那位陰險程度跟朋美不相上下的侍女吧。

……可是赫蒂耶跟朋美不一樣,那位殺手侍女取人性命根本不用眨眼,而且總是隨身帶著匕首。如果她說自己的本行其實是殺手,秋晴一點都不會懷疑。

正因為如此,要拒絕她們根本是……

「——真是的,表情怎麼這麼難看?」

「咦……啊,電鑽女?」

他整付心思陷入思慮之中,聽到有人在對自己說話時才抬起頭,發現面前站著一個面孔——應該說髮型很熟悉的人。

瑟妮亞穿著便服,滿臉不高興地盤手看著他……而且,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回到了從育科宿舍附近。

他稍微感受一下這接近空間跳躍的滋味,然而對方似乎不滿意他的反應而豎起柳眉,同時用手撫弄著捲成長串的金髮。

「……笨蛋庶民,之前我說過的話怎麼這麼快就忘了?不是說過不可以再那樣稱呼我的頭髮嗎?」

「…………啊~~對對,的確有說過。」

他完全忘了有這回事。

不過他也想為自己辯解。平常在把話說出口前都會先確認是不是用名字稱呼,但是像今天突如其來的場合就沒辦法了。何況電鑽、電鑽地叫習慣後,就算沒有什麼惡意也會不自覺脫口而出。

「抱歉啦,一下反應不過來,就……」

「……哼,你是說自己一個人在想事情?」

「咦?你怎麼知道?」

「在這視野良好的地方我又沒有刻意躲著,你卻完全沒有發現。而且還帶著想找肥羊觀光客大敲竹杠的眼神,有點觀察力的人都看得出來啊。」

這麼一說,秋晴大概能夠了解。不過誰要去找觀光客敲竹杠啊?這電鑽女到底是怎麼看的,會把正在沉思的人認作見錢眼開的金光黨呢?

……唉,也是。自己光是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在路上,就會被其它女生打小報告說他「看起來像是吃了禁藥」;然後心情有點不好,擺出臭臉的時候又會有人跑去哭訴「眼睛稍微對上一下就覺得自己要被殺了」。這些例子早就多到不勝枚舉啦。但還是很不想被這受到什麼攻擊都會十倍奉還的人念。

再說,這次是自己先有不對的地方,他決定不多說些什麼,直接向對方說明不久前發生的事。

「好啦。其實剛剛二年級的愛榭跟赫蒂耶才出現過,把這東西給我後就又消失了。」

「這……搭檔卡?」

「是啊,如你所見。之前明明沒打什麼交道,這次竟然會這麼迅速,所以納悶她們是在打什麼主意。」

關於被威脅的事姑且先不說……呃,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為了學姊們的名譽著想,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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