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零崎軋識的人間敲打 竹取山決戰—前半戰—

零崎軋識的人間敲打竹取山決戰—前半戰—

◆◆

「您為什麼要殺了她呢」

「我沒有殺人。是對方自己要死的。」

「但是,大小姐您本來就打算要殺了她吧」

「是打算殺了她啊。但是,她死了這件事,與我殺了她這件事,兩者之間又有什麼關連呢」

「沒有——因果關係嗎」

「不能說沒有,但是也不能說有。」

「……」

「我的確是殺了她。用這雙手,用我的這雙手殺了。但這是否就是她死亡的原因——這種事,誰也不知道不是嗎」

「您不可能不知道吧只要思考一下,事實很明顯就擺在眼前。」

「那頂多只是思考出來的結果吧反過來說,為什麼得特地花時間和力氣去思考這樣的事呢而且有誰確認過嗎原因與結果之間是有關連的這件事」

「我不覺得您是認真在回答……這聽起來只能算是詭辯吧」

「是這樣的嗎但是,請不要誤會。我並不是不了解妳所說的話哦。只是,那和我的規則不同而已。」

「規則……嗎」

「對,規則。我是依照自己規則而行動的,依照我自己獨有的規則。是只適用於我,專屬於我的法則。因為那是自己獨有的東西,所以對我而言,那此什麼都重要。」

「大小姐您說——您並不是不了解我所說的話,可是……如果要照這樣說的話,很遺憾的,我並不了解大小姐您所說的話。」

「哎呀,是嗎真是遺憾。」

「原因和結果之間即使沒有因果關係——我,還是會為了達成我的目的而行動。沒錯,是憑我的意志決定的。」

「意志,很棒的感性面呢。」

「是啊,即使是我自己也這麼覺得。所以我才會問大小姐——您為什麼殺死她的這個問題。」

「所以說——我已經回答妳了。是她——是我妹妹自己要死的。」

那周圍一帶叫做雀之竹取山,不管是誰取名的,總之,就是被人們這麼稱呼。方圓五公里的丘陵地幾乎全被壯觀的竹林覆蓋著,光是這樣風雅的景色便相當值得一見,可惜是私有地,不對一般大眾開放。放眼全國,知道那個地方有那樣的場所存在的,也只有極少數的人而已。說起來,為了方便行事而被劃歸私有地的雀之竹取山,其實性質上可以說是國有地。因為這裡是完全掌握日本財經界的四神一鏡——赤神、謂神、氏神、繪鏡、檻神——從戰前便實際支配著日本這個國家的五大財團的轄區。

在竹林的中心地帶——有一個女人。

在雀之竹取山的山頂上——離星星最近的位置。

在那裡有個身穿長褲套裝的女子。她坐在大小適當的岩石上翻花繩。

「~~~~~?」

愉快悠閑地吹著口哨,一邊不斷地翻弄改變手中紅繩的形狀。別不屑的以為「不就是翻花繩而已」,她手上的紅繩,彷佛自己擁有生命似地自由動著。

夜色更加深了。四周一片黑暗。

在離女子稍遠的地方,架著一座非簡易型的、正式的帳棚——準備了這個帳棚的,就狀況上來看當然是這位女子吧,可是以一個人睡來說,尺寸也太過巨大了。

別說是一個人了——那種大小即使要容下六個人,大概都沒問題。那是一頂可供多人使用的大帳棚,讓人疑惑當初到底是如何運送到這樣險峻的深山裡頭。

果然。從那個帳棚之中——有另外一個人現身了。

那是個大約國中生年紀的,穿著運動夾克的少女。長發在腦後綁成一束——雖然綁法很休閑風,但考慮到現在的情況是身在竹林中,若是光憑這樣便判斷她不注重穿著打扮的話,就太早下定論了。實際上,從那端正的五官來看,大致能推測到少女平常相當注意儀容外表。

「——大小姐呢」

先開口說話的,是身穿長褲套裝的女子。

穿著運動夾克的少女則回了「嗯。」一聲後,點了點頭。

「睡了的樣子。」

「嗯……是嗎」

「那些女僕的戒備實在太森嚴,沒辦法聊到什麼有用的內容,不過——沒差。原本就我看來,那些事情都是其次的。」

「其次啊——」

穿著長褲套裝的女子對少女的那句話,笑了出來。

「將令人畏懼的赤神財團的直系血脈稱為『其次』——妳的膽識之大,真是讓人吃驚啊。」

「只是我的感想而已哦。請老師不要想太多。」少女以從容不迫的口氣回答。「如果讓妳感到不舒服的話,我道歉。」

「不舒服怎麼可能——我這個人可是與忠心無緣的哦。因為我只是一個被僱用的教師而已,和像妳這樣從小在這裡長大的人不一樣。」

「可是——就算這麼說,這次的作戰計畫要是少了老師,就不可能成行了。」

「作戰計畫……是啊,要說驚訝的話——反而是在那部分吧。」

穿著長褲套裝的女子——「老師」並沒有停下翻弄花繩的手,與少女對話著。雖然嘴裡說著「驚訝」,但語氣依舊十分從容。

「明明還是個孩子,卻以赤神財團的大小姐為誘餌來引對方上鉤——這個陷阱設得還真大膽。果然在澄百合學園國中部里,以一年級新生身分當上學生會長的『資優生』,就是有些地方與別人不一樣啊。」

「我並沒有打算把她當做誘餌——只是覺得,既然要設陷阱的話,使用的材料當然是豪華點比較好。只是這樣而已。」

「嗯~~只有這樣嗎」

「我認為這世上最低級的辭彙,就是所謂的『萬一』——這種辭彙,不正是因為不認為自己能準備齊全而產生的嗎能做到的事情我想全都先做好——就是這樣。正因為小心謹慎,所以『大膽』這個詞最不適合用在我身上。」

我只是以情勢為後盾而已——少女說著。

是這樣的嗎——「老師」回答著。

「妳啊,大概不只是國中部,即使找遍整間澄百合學園,甚至在歷屆學生當中,應該也是幾乎無人能比的『資優生』吧。——不過,該怎麼說呢即使如此,我總覺得還是不要對那一賊出手比較好。即使再怎麼有勝算——都不要和那群人扯上關係比較好。對那群人來說,除了贏之外沒有其它的了。所以不論是贏了或是輸了,都會變成同等討厭的記憶。」

「我也不是因為自己高興才去招惹『他們』的——看來老師對我有些誤解。我既不是革命家,也不是開拓者,我只是積極往前而已——如果要我評價我自己的話,只有這一點值得讚許。不是悲觀的往後退縮,不管其餘的旁枝末節,但也不是完全不注意對方狀態——只有這種地方,就只有這一點與別人不同。只是被吩咐了就去做而已——那群人非常危險,這個我再清楚不過了——可是,即使如此,因為是任務我也沒辦法,真的沒辦法呀。」

「真是果斷的除盡(註:此處原文的「割り切る」為雙關語,為除法中整除的意思;又引伸形容冷靜果斷的判斷。)啊。」

「連除法都不會,有辦法生存下去嗎如果只有加法和減法的邏輯,這個世界是無法成立的。」

「是嗎但是,妳對那樣的自己不感到厭煩嗎」

「厭煩」

「如果是我的話,我會覺得很膩很討厭——」

「討厭與放棄是不一樣的吧所以我到目前為止,沒有覺得厭煩的事,也沒有想放棄的事哦,老師。況且——」

「況且」

「在『他們』之中,有一個人讓我很在意。對我來說,如果放任他不管,將來很可能會成為巨大的威脅,那樣的人……當然,我也無法斷定『他』會不會來找我——」

「……妳要這樣也是可以啦。」

「老師」聳了聳肩。

那是「不打算再繼續追問下去」的意思。

到此為止。

那是表示「自己所負責的就到此為止」,就此劃清界線的態度。

「也是可以啦。反正妳想怎樣都可以。」

少女對「老師」這種某種意義上來說很好懂的響應,相當無奈的嘆了口氣後,「不過——」

她抬頭望向天空。

像是站在距離星星最近的地方。

是一個似乎只要把手伸長,就能摸得到星星的地方。

「上一次——老實說,是我把情況想得太簡單了……不過,這次我可以說是做好萬全準備了。『萬全』——啊,真是很人性化的辭彙啊。」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