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早蕨薙真(2)
哥哥
我——很悲傷。
我——很不甘心。
非常——厭惡。
無力。
脆弱。
柔弱。
我果然——很軟弱呢。
非常非常地軟弱呢。
不成熟。
不周到。
派不上用場。
僅拖哥哥們的後腿。
老是妨礙哥哥們。
在這裡死掉——也很適合我。
和我這樣的廢物很般配。
很般配的臨別。
可是,哥哥。
哥哥。
我還是——很悲傷。
對我那脆弱的身體感到很悲傷。
我還是——很不甘心。
對我那軟弱的身體感到很不甘心。
非常厭惡。
對我那不可靠的身體感到很厭惡。
明明一直相信著。
明明不斷地堅信著。
明明就是事實。
明明一直認為是事實的。
卻被掠奪了。
虐殺了。
失去了一切。
多麼——輕啊。
身體變得那麼的輕啊。
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為什麼。
可是——為什麼呢。
我現在——非常的舒暢。
像是得到了解放似的舒暢。
雖然很悲傷。
雖然很不甘。
雖然很厭惡。
但是也很舒暢。
雖然至今為止沒有這麼想過。
雖然至今為止沒能這麼想過。
也許我一直在逞強。
也許。
我明明很脆弱卻一直裝成很堅強。
明明很脆弱卻裝成很強。
明明很不可靠卻裝成恨果斷。
對任何事情都硬逞強。
給哥哥們添麻煩。
確信的事情一件都沒。
什麼都不知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
但是,這樣也挺好。
我什麼都不需要。
只是,只是想和哥哥們在一起。
能和哥哥們在一起就好。
為此。
只是為此——一直逞強到今天。
明明很脆弱卻裝成很堅強。
明明很弱卻裝成很強。
明明很不可靠卻裝成很果斷。
對任何事情都硬逞強。
所以——就這樣。
就這樣死掉的話——感覺很暢快。
我不會悲傷。
我不會不甘。
我不會厭惡。
對誰都不會——自己也是。
誰都能原諒。
啊啊,對不起。
我覺得很抱歉。
請不要原諒我。
請一定不要原諒我。
我非常——幸福。
請原諒我在這種時候感到幸福。
哥哥——
哥哥會悲傷嗎?
哥哥會不甘嗎?
哥哥會厭惡嗎?
哥哥會悲傷嗎?
哥哥。
吶,哥哥。
我們到底是什麼?
我們到底是怎樣的人?
為什麼我們——哥哥們。
我們兄妹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
誰也沒讓我們選擇。
誰也沒讓我們效仿。
死到底是怎樣的?
殺人——
到底是怎麼回事。
◆◆
「……」
剛才雖然同意了,不過果然還是無法徹底地從角落到角落完全認同。把手綁在後面就算了。把腳腕綁起來也就先以寬大之心原諒他。可是,把那兩者連接起來到底算什麼啊。別說自由行動了,脊梁骨都在咯吱咯吱地響。這種情況就連爬著移動也不能。乖乖地呆著就很痛苦了。
伊織感到無處發泄自己一肚子的怒氣。
說得簡單點就是非常生氣。
「……先這樣——再這麼做的話」
伊織使出全身力氣,突然向下躺倒。這麼做背上感覺輕鬆一點。她終於能喘一口氣了,可現在並不是喘氣的時候。現在正面臨著不能輕輕鬆鬆應付的事。
就比如——對。
對啊,莫非,這種狀態下——能移動一定的距離。那麼——如果能移動一定的距離的話——就能去隔壁房間確認了。
家人的屍體。
父親。
母親。
姐姐。
哥哥。
能用自己的眼睛確認。
「……」
不過——最後,伊織還是放棄了。
首要的原因是背部的疼痛,而且不僅如此——突然覺得這種行為沒有任何意義。寫日記可能還有些意義,不過讀日記就不同了,即使讀了日記,過去也不可能被篡改。既然早蕨薙真說收拾了他們,那就絕不可能還有活著。並無任何道理,只要看到薙真的眼神——就能理解這個事實。那個——就是這樣的東西。
所以伊織沒有必要去確認。
沒必要。
「……哎?」
必要——?
那是什麼。
還真是——冷靜的思考方式呢。
雖然夏河靖道的時候也是這樣——那時也是沒什麼緊迫感,不過這次不同。和不太熟的同班同學不同,這可是自己家人的事啊。面對自己家人的事還說什麼必要不必要——不管怎麼說那也太無情了吧。
咦。
這是——出了什麼差錯。
我——有些奇怪吧?
我——變得有些奇怪吧?
即使不是這樣,也應該有一絲希望,而且,即使真的遭遇不測,緊急搶救也許會有救活的希望。
「可能性……希望嗎」
雙識——零崎雙識就是這樣稱呼伊織的。
其意義完全不明。
他到底想說什麼,完全不明白。
他說的話伊織沒幾句能理解的。
不過至少不像是敵人。
姑且像是——自己這邊的人。
像是會幫助自己。
「但是我可不承認是哥哥喔……」
討厭這樣的哥哥。
哥。
哥哥。
大哥。
怎樣表達都一樣。
「……咕」
雖然仰起身子確實能減少背部負擔,不過擺出這個姿勢腳上就會傳來陣陣痛意。伊織本來就不是身體柔韌的類型。向前屈伸九十度,向後屈伸十三度,就是伊織的柔軟能力的極限了。如果保持這個姿勢,說不定全身的骨頭就會因為金屬疲勞而導致骨折。
「本來還有應該更認真考慮的事……為什麼我一定要思考著大腿上的疼痛呢……」
即使嘆氣也無濟於事。
實在沒有辦法的伊織只好傾斜著身體,使勁把重心朝上半身移動。這麼做的話腳上的負擔多少會減輕些吧。然而,從結論來說是大失敗了。
問題在於頭。
頭髮出咯嗒一聲。
非常令人討厭的聲音。
「嗚咕,哦哦哦!」
就像被切斷蹄腱的恐龍一樣發出悲鳴,在起居室的地板上咕隆咕隆地翻滾著。當然她不可能有能夠『咕隆咕隆地翻滾』的姿勢。所以,手腕﹑腳﹑手掌和腳掌,背部和胸部,還有頭再一次發出了咯吱咯吱——不,應該說是吱嘎吱嘎的聲音,這世上有喜歡把貓扔在加熱的鐵板上,看它跳舞的低級趣味,而現在伊織的樣子就讓人聯想到那貓。
直到伊織的身體撞到牆上才終於停止了跳來跳去。如果這個狀態再持續十秒,伊織就會真的骨折吧。真是的,那個金屬細工製品的綁法真是不得了。不會是有什麼訣竅吧。還是說這橡皮帶自身隱藏著什麼秘密。
「嗚——不管怎麼說伊織現在是危機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