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6.款待課,展翅高飛……?

*

他們後來途中到一家定食店吃晚餐。

「什麼嘛,你不做飯給我吃啊?」

「你臨時跑來住,我都提供住處了,連煮飯都要我來啊!像這種時候,就算我反過來要求『你來煮飯當作謝禮』,也不為過吧!」

「如果能借水壺用用,要我做也行啊。」

「這時候,至少也該煮個袋裝泡麵吧。」

「鍋子會臟掉喔。」

「……你其實是個沒用的大人吧,吉門先生。」

「當然。我連酷得要命的掛水的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嘛。」

怎麼回事啊,莫名地就是覺得他猛耍性子。掛水喝著味噌湯,一邊窺探吉門的臉。

「你說的那個『很酷』,是在諷刺什麼東西嗎?」

「沒啊?你白天的時候不是很酷嗎?開會的時候。」

感覺有點開心,但又覺得有點不太舒服。

「難怪多紀會重新迷上你耶。」

他嗆到味噌湯,激烈咳嗽。

他此時才明白,大概就是吉門這種調調惹惱明神小姐的吧。

「你今天怎麼會這麼拗啊?」

才剛咬下一口竹莢魚的吉門,銳利地瞪視掛水。他因為駝背,視線自然往上瞪。

「叛徒。」

「咦~你很莫名其妙耶。」

「你這傢伙,不久之前都還是一副軟趴趴樣的說。」

「所以,我才要那麼拼嘛!」

而且明明就是你幫我把螺栓給鎖緊的呀,掛水嘮哩嘮叨地口出怨言。

「你是算準我最糟糕、最窩囊的時機,一下子變得這麼酷的吧。我只覺得那是種諷刺。」

「你的情況什麼的,我哪知道那麼多啊!」

——只是,他這或許是來向自己撒嬌吧。

雖然不知道發送了什麼事情,不過他肯來向自己撒嬌的感覺還不賴。

他們在住家旁的超商,隨意買了些酒和下酒菜後才回家。

吉門的外宿用品只買了牙刷。

「不用買些換洗衣物嗎?洗完澡替換用之類的……」

「不用了啦。一天不洗也不會怎麼樣。」

掛水的住處在四層樓公寓的二樓。

「欸,沒想到還滿乾淨的嘛。」

「嗯,還好啦。」

因為多紀周末曾造訪這裡,所以才剛打掃過,他本來不打算說的,但是吉門卻邪氣地一笑。

「多紀最近來過吧。」

「……我才不會上當呢。」

「你湮滅證據的功夫未免也太爛了吧。」

咦,留下什麼東西了嗎?他焦急地環視房內,吉門指向廚房的瀝水籃。

「就我所知,會做那種事的單身男,是可以列入自然紀念物等級的稀有人種。」

洗凈倒扣的被子上頭,用紙巾覆蓋著。房裡擦拭用的布類就只有抹布,所以才用這代替的吧。周末到馬路村前,多紀幫忙洗了使用過的餐具。

「……你可不要對明神小姐說出什麼奇怪的話來喔。」

他相信吉門不會在款待課說出什麼會引發話題的白目話語來,但是會不會嘲弄多紀,就很難說了。

「我會還你這一宿的恩情啦。反正,只要用掛水這個人來找找樂子就行了。」

「你別把我當網聚好不好!」

「我可以打個電話回家嗎?」

「好歹也要假裝有在聽人家說話吧?」

吉門置若罔聞,自顧自地拿出手機。他打電話前那種稍顯遲疑的感覺,是自己多心了嗎?

「喂,老爸?我今天住朋友家,所以幫我跟佐和說一聲,不用準備我的晚餐。」

——這個人實在是!

掛水咬牙切齒地隱忍住各種情緒。

不是「認識的人」那裡,而是朋友「那裡。」

顯示盡情地嘲弄別人,然後再從這種地方下手,出其不意地親近自己,根本就是犯規嘛。

脫下羽絨外套的吉門,很乾脆地把腳伸進暖桌(注43:暖桌,或稱「被桌」,日本冬季時取暖工具的一種,他們會在附電暖氣的矮桌上覆蓋棉被,雙腳得以伸入桌下取暖。)里,緊接著似乎很不滿地仰視掛水。

「暖桌的暖氣沒開耶。」

「都已經是個大人了,至少電源正極開一下吧。」

「我是個沒用的大人嘛。」

一旦被當成自己人,就會流露這種性格呀,掛水苦笑著,幫他打開暖氣。

「啤酒拿來。」

「你還真的是很任性耶。」

他遞出一罐啤酒,自己也開了一罐。帶回來的那些工作,說不定也沒辦法做了,掛水在心底已經事先放棄。

「所以,到底怎麼啦?」

「自以為知道些什麼,一邊想套話的掛水,還真討人厭。」

「你這樣突然跑來別人家裡打擾,難道不打算說明理由嗎?而且,也太明顯了嘛,你和佐和小姐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啊?」

大概也是因為這樣,他才會猛虧自己和多紀之間的事吧。

「沒什麼。我只是羨慕無憂無慮的兩位年輕人而已。」

「……你如果一直都用在這種口氣說話,我就不問了。」

「啊,騙你的啦。抱歉。我想發發牢騷啦。」

這個人絕對是個天生的哄人高手,他嘗到的那抹苦澀和啤酒的苦味一點關係都沒有。

「話說回來了,不過就是耍賴一下嘛,讓我耍耍賴又會怎樣啊。明明就是因為你沒兩三下就變得這麼酷的關係。」

「……我是因為真的很憧憬吉門先生,所以才會那麼拼,不過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這一點就是了。」

吉門滿臉不悅地小口啜飲啤酒。雖然是在鬧情緒,不過看那喝法好像很難喝似地,讓掛水覺得有些愕然。

「你也知道我和佐和的事了吧?」

在下倒也沒直接聽聞就是了,掛水姑且把自己這樣的彆扭壓抑下來。

「我呢,其實想在大學畢業後,回到高知來的。」

「這我知道。」

「之前曾經想進縣廳。」

「那還真是意外耶。」

「是嗎?」

「因為佐和小姐不是最討厭縣廳了嗎?」

他之前想回來大概是為了佐和吧,結果卻想進佐和討厭的縣廳?

吉門露出苦笑。

「佐和她呀,也不是說從前開始就那麼討厭縣廳的。她畢竟是個還滿懂事的小孩,雖然對縣廳當然是沒什麼好感啦,在老爸辭掉縣廳的時候,頂多只是覺得鬆了一口氣而已。民宿開始營業那時,也還很積極樂觀。」

「或許是因為……」吉門垂下視線。

「從我不能回來以後,才回過頭去恨縣廳的吧。這會不會只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美了呢?」

「我倒覺得這有可能。」

「你有什麼根據?」

「我第一次送吉門先生到清遠民宿那時候,佐和小姐怒氣沖沖的樣子。」

如今回想起來,多紀當時的言詞似乎也話中有話。

「是嗎?」吉門似乎難以完全置信地頭一歪。

「總之,如果沒發生後來那些事情,我本來是打算進縣廳的。畢竟老爸就是打從心底熱愛觀光工作,也是個希望藉由觀光促進高知發展的人。在民間以個人身份投入這塊領域,能做的也有限吧。所以,那時候才會覺得,我如果能從行政體系中去拼觀光,好像也不錯。後來,之所以會回不來……唉,其中有很多曲折就是了。」

大概是因為離婚的母親把,掛水隱約這麼覺得。

「就在我回不來的那個時候,問了佐和一件很白痴的事情。」

吉門皺著一張臉搔頭。

「我問她,有沒有打算離開高知,之類的……很白痴吧?」

對啊……要是這麼說出口,吉門這次恐怕會當真地感到心靈受創吧。所以他忍住沒插嘴。

「佐和她整個人都僵住了。在家裡最難過的時期,根本不可能扔下父親一走了之嘛。那種問題,我根本就不應該問出口的。」

「吉門先生你……」

那感想坦率地脫口而出。

「佐和小姐真的就是你的罩門,對吧?如果是其他事情,你也不可能在我面前表現出這麼軟弱的一面吧?」

「比起在佐和面前的那副窩囊相,找個人來哭訴根本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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