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來來,別客氣。想必會合你們的口味的。」
「……(咕嚕)」
看著眼前溫熱的料理,法牡的胃液翻湧、連胃部都絞痛起來。
肚子好餓,餓得沒邊了。
可是———
「怎麼了?趁著菜還沒冷掉,來,請用。」
「……在這之前,先解釋一下吧」
法牡的視線移向了桌子對面的女人。面對這個頂替了自己成為船長室新主人的女性,她的表情嚴肅:
「汝乃何人?有何用意?」
「不要擺出這麼嚇人的表情啦。我只是想和你們走得近一點而已,法牡·卡斯特莉船長……」
艾米莉煞有介事地眯著眼睛:
「又或者,該叫您『亞拉米斯王家第七公主法莉亞萊牡·塞普塔米雅·亞拉米斯』比較好呢?」
「!!」
「很驚訝是么?我們的情報部可是非常優秀的喔。生性活潑的第七公主已經離宮出走、公主殿下還登上了『烈馬號』的情報,我們早就已經了如指掌了。再說———」
「……再說?」
「就算沒有這些情報,只要看見您的相貌,任誰都會想到亞拉米斯王家吧。」
「…………」
看來裝蒜也沒有用了,法牡只得沉默。
「先前已經介紹過了,我是尤格多拉希爾海軍中校、帝國騎士尼娜·馮·休特貝爾加。艾米莉·薩滿不過是個用來欺騙你們的假名。和我一起裝成維吉尼亞水手的,也都是些精通亞拉米斯語的尤格多拉希爾軍人。」
「俘虜也好、維吉尼亞人也罷,都乃汝之部下么……」
「正是」
艾米莉她,不、是休特貝爾加她恭敬地低下頭。裝成艾米莉·薩滿時的輕浮感,已經完全從她的態度中剝落了。
「話雖如此,其實也沒有太多的玄機。只是把部分的事實篡改一下罷了,很簡單的。」
「那麼,在本艦被『烈馬號』俘獲時,汝殺掉的那些人是?」
「是迄今為止我們抓到的亞拉米斯軍人和維吉尼亞商人。原計畫把這些擁有有益的情報和技術的人才進行再教育,令她們誓死效忠皇帝陛的。」
「把那些人當成自己的替死鬼殺了,再假扮成她們么?這麼說,躺在『烈馬號』里的那個敵方船長———」
「她才是真正的薩滿船長,我只不過擅自借用了她的名字罷了。雖然,她沒死掉這一點在我的計畫之外。」
「所以才要殺了她?」
「是的」
休特貝爾加笑容可拘地點著頭:
「現在回過來想想,正因為有那場騷動,你們才會堅信不疑的吧?『這傢伙想把俘虜殺個精光』」
的確,就在那次事件之後,『烈馬號』上所有的人都認為:艾米莉和俘虜是敵對的關係。
可誰又能想到,她才是俘虜們的首領……
「打壞時辰儀的也是汝吧?」
「殿下英明。這場風暴打亂了我計畫的同時,也是一種幸運。本想離開『烈馬號』足夠的距離後就立即搶船的,沒曾想風暴先至。不過嘛,我也因此可以在不被懷疑的情況下把被扣成俘虜的部下們解救出來,還能自由地改變船隻的航向。更重要的是,我又得到了可以搶回船隻的契機。」
「那浸水的事———」
「也是我喔,恩恩。那個可愛的船匠技術是不錯,就是缺乏幹勁。想鑽空子易如反掌。」
鑿穿船底,造成不得不派上俘虜的局面。
而在那一刻,休特貝爾加的勝利就已經被奠定了。
「要說有什麼失算的話,就是風暴太大了吧?正如先前所言,我是想儘快奪回船艦的。結果卻必須藉助你們的技術。真不愧是少女艦隊呀,每個人都很優秀呢。僅憑我的部下,恐怕撐不過這場風暴吧。」
「哼……」
越被稱讚,就越為自己的糊塗感到憋氣。
「……妾身們,會怎樣?」
「殿下您,會和我一起受到陛下的接見。當然是以貴賓的身份。其他成員會送進俘虜看守所。不過請放心,不會受到不公正的待遇的。我向您保證會將她們較早送回亞拉米斯的」
「哼,別信口雌黃了。是想讓她們在看守所里做苦工做到死吧。」
「不,會放她們回去的。以新帝國臣民的身份。」
「……什麼?」
「皇帝陛下近日就會進攻亞拉米斯。在兩國相連的海峽的大陸側已經集結了25000名士兵,建造了大小800艘運兵用的平底船。準備就緒之時,就會向亞拉米斯本島發動大規模進攻。」
「皇帝他……!?」
法牡的聲音中寄宿著本能的恐懼。
篡位皇帝尼達剛格·恩赫里亞。
在亞拉米斯人的心中,這個名號甚至比食人鬼還要令人憎惡和恐懼。
這個將斯雷德拉大陸各路名門王族悉數滅亡、從一介士兵做到巨大帝國的支配者的男人,只要大名一出,就會把孩子嚇得不敢哭泣、連大人都會縮起身體瑟瑟發抖。
「海、海峽艦隊,會把他們全部殲滅的……」
「海峽艦隊?啊啊,您是指那些能飄在海上就得暗自慶幸的、沾滿了青苔的爛木塊嗎?把那種東西叫做艦隊是您的自由啦,對我們是構不成威脅的。」
「…………」
法牡沉默了。她不得不沉默。
休特貝爾加的話基本都是事實。這支艦隊,不過是為了安撫畏懼尤格多拉希爾的本國子民們所做的擺設。別說抵抗敵人的炮擊了,自己來一次單舷齊射都會當場散架。連炮台的反衝力都抗不住。
「……即使海峽艦隊構不成威脅,亞拉米斯把大陸港口全部封鎖的事實也不會改變。」
想到這一點,法牡的聲音里有了底氣。
「想解開封鎖就得有海上的戰力。不是運兵船,而是真正的艦隊。沒有如此規模的艦隊還想———」
「有的喲」
「什麼?」
「艦隊是存在的。是一支您意想不到的,強大艦隊。」
「信口開河!」
「沒有的事」
休特貝爾加的表情帶著自信,可法牡卻急了。
「哼、哼!即便果真如此,這支艦隊能逃得過亞拉米斯海軍的追捕嗎?」
「我等的艦隊絕不會被發現。沒錯,只要貴國還盯著艦隊的話,就絕對不會。」
『有艦隊,還不會被發現?只要盯著艦隊就找不到?……究竟,是怎麼回事?』
「很不可思議?」
休特貝爾加從辦公桌的抽屜里拿出一份文件:
「殿下,秘密呢、就記錄在這份機密文件中。需要參閱一下么?」
「想看」
「很遺憾,不行」
「…………!」
「您該不會真以為我會給您看吧?」
「受夠了!妾身沒工夫聽汝做無聊的炫耀了!」
看著從椅子上站起來的法牡,休特貝爾加的表情顯得很意外:
「可是殿下,您連餐點都還沒有享用呢。」
「不吃!才不接受敵人的施捨呢!」
「真的不用么?如果您身姿消瘦地出現在陛下面前,我會被追究看護的責任呢。」
「多事!」
「我明白了。那麼,這就帶您去寢室———」
「免了!回貨艙去!妾身不會放著部下不管,自己一個人快活。」
「……那好吧。安娜,送殿下回船倉。」
休特貝爾加聳聳肩膀,叫來了在門外待命的侍應。
修芬被隔開,單獨幽禁在蒼官用的船室內。
這間架著大型掉床的屋子,似乎是為休特貝爾加準備的。
『究竟想怎樣?只把我一個人關在這裡……』
房間里除了修芬,還有愛爾薩·赫瑟少尉在,是負責監視他的吧。修芬曾多次開口,都只得到「閉嘴」兩個字。她似乎很不高興,明顯帶著敵意。
相對的,桌子上卻擺放著豪華的餐點和衣物。
然而,修芬碰都沒碰。
『不早點兒從這裡出去,和大家匯合的話……!』
『嘎吱』一聲,休特貝爾加推開門走了進來。愛爾薩當即立正敬禮。修芬也不由得提防起來。
「討厭流行服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