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三鍾 暴風雨之中 —In the Storm—

艾米莉的預言應驗了。

猛烈的狂風,迅速席捲而來。

「召集所有的人!把不當班的也叫起來!」

在那之後,風力逐漸增強。

從軟風上升至輕風時,少女們歡呼雀躍。

從輕風上升至微風也是如此。從微風到和風、和風到勁風、勁風到強風時,少女們都欣喜不已。(1~6級)

可是,當強風變為疾風(7級)時,少女們的表情起了微妙的變化。

對船員而言,風越大越值得慶幸。

帆船的動力是風。

因此風速越高,航速越快。

然而凡事都有個限度,此刻的風已經略微超過了所能承受的極限。

隨後,又跳過大風、烈風、狂風的階段,直接化做了暴風。(7~11級)

急劇的變化使所有人都促不急防,『瓦格雷』前桅及主桅的中帆轉眼間便被狂風帶走。同時,這股從後方襲來的強大力量也將船尾掀起,把船頭推進了海中。當船頭再次浮出海面之時,第二斜桅及船首斜桅垂木已經從船首斜桅上折斷,消失得無影無蹤。

「羅賓!放棄船首三角帆!去救前桅中帆!」

「了解!艾米莉,帶著部下去把前桅上帆展開!修去帆具艙里把替換的中帆拿過來!快!」

風力已經介於暴風與颶風之間。為了時刻調整風帆,少女們正拚命地奔波。

展帆過大,帆會被暴風掀走。展帆過小,船又會被身後追來的海浪打沉。

用防水布裹著身體的少女們冒著被狂風颳走的危險登上了桅杆,不分晝夜地從事著精密的作業。

桅杆上的作業困難至極。

原本就艱難重重的工作,加上了怒濤、狂風,以及砸到人睜不開眼睛的暴雨之後,難度更勘比登天。

天空已被烏雲染得漆黑,雲中還閃耀著連綿的雷光。

雨勢非比尋常,『瓦格雷』用正盡全力噴吐著海水。

「浸水五英尺!目前的排水量根本不夠用!」

「想發言留到日誌上去、夏琪!把備用泵架上!立刻開始排水!」

抽泵作業當即開始。

抽泵是船上最最辛苦的機械勞動。連續抽泵數小時、換班、吃飯、休息之後,還得接著抽。

無限重複沒有盡頭的循環。

直到最後,連對時間的感覺都會稀薄。

可惜,雨水卻不會與時間一同停止。船隻顫動還將外板間的填料逐漸振落,海水甚至直接從外體滲了進來。

貨艙成了座游泳池。進行防水作業的矮冬瓜夏琪被逼進了連頭頂淹在水中的窘境。

「嗚咕咕咕咕……。噗哇!這、這種工作誰幹得了!我要危險津貼嗚咕咕咕咕咕……!」

夏琪感嘆自己的不幸,但俘虜們卻比她更不幸。

她們的存在被完全淡忘。不過就算記得,優先度也會排在最低吧。節節上升的水位令她們恐懼,可能做的,也只有相互依偎汲取微弱的暖意、向著神明祈禱而已。

各個艙口,都被密封到了極限。

大炮和艦載艇的加固比平時強了三倍,錨鏈孔也用袋子塞住,船尾窗還打上了遮板。已經用輔助的支索支撐住後桅支索、法牡仍心有顧慮,又命令眾人用略細的大索加固住前桅。

「拉亞,船舵交由汝負責!全力保護船艦!」

「是-」

除拉亞外,還有三名艾米莉的部下協助操舵。

四個人是必須的。一個人的話根本控制不住,瞬間就會被飛轉的舵輪甩出船外。

當然,為防止人員意外落水,露天甲板上已經張滿了安全索。

可這樣也不是萬無一失的。事實上,維吉尼亞人中最年輕的船員就跌了出去,轉眼間便失去了蹤影。

「艾米莉,氣壓計呢?」

「VeryVery下降喲,船長小姐!刻度降了三個半捏!看樣子,還會降的更More呢!」

「羅賓!通知夏琪,叫她準備應急操舵裝置!」

一直呆在甲板上的法牡用繩索將身體綁在支柱上。她的體重很輕,動不動就會被風吹跑了。

風暴、太猛烈了。

如此的風暴,即使在『咆哮四十度』、『狂暴五十度』海域也非常罕見。

不過,好在『瓦格雷』上都是些『風暴少女』。

所謂的『風暴少女』,是指那些只要暴風雨臨近就會毫無緣由有了精神的人。這當中,癥狀特別嚴重的要屬法牡和拉亞了。

「嘻嘻、呼嘻嘻嘻嘻嘻嘻……!是風暴啊!風暴來啦!呀———嚯———————!」

「嚯—」

氣壓越降,法牡的蒼眼就越發得炯炯有神。吐著怪叫,像得了狂犬病的松鼠什麼的在露天甲板上躁動。拉亞就更嚴重了,她面無表情地把持著舵輪、徐徐地唱起了歌曲……而且還是同一首歌的同一小段。無休無止地、如機械般精準地。

風暴暫時趨於平靜。船員們終於得到了片刻的休息。

「全員,趁現在互相交班攝取些食物!允許發放酒類!」

「來來~,大家~,到這邊來喲~!」

「別搶啦!人人都有份的!」

法牡開放船長室作為臨時的休息室。

只要去了那裡,隨時都可以享用到上等的餅乾、乳酪、魚肉香腸和古勞戈酒,可以在鋪滿地面的墊子上稍事休息。已經想盡了所有的辦法營造出暴風雨中的最佳環境。劇烈晃動的船艙里是支不了吊床的,明火也不能用、做不出溫熱的食品來。

準備這一切的是艾蓮和絲塔洛貝莉。也許此刻,她們才是世界上最忙碌的人呢。

其餘所有的人都忙著操船和抽泵,只剩下了她們倆。既要準備船員和俘虜們的食物、又要負責傷員們的救護工作。

傷員的數量太多了,多得有些非同尋常。

儘管全員都稱得上熟練水手、所以重傷的人並不多,不過但凡走出去的人,都像是有著某種義務似的必定會帶著新傷再度歸來。

「又有傷員了!?繃帶和藥品都用光了啊!?」

「嗚哎~~!大家太不小心了喔~!安全第一喲~~~~~~!」

兩人的悲鳴,被暴風所吞噬。

而後,氣壓計開始回升。風暴終於迎來了它的高峰。

『瓦格雷』卻偏偏遇上了兩個重大的危機。

一是安置在海圖室內的時辰儀損壞了。

所謂的時辰儀是一種「超精確的座鐘」,時刻標示著標準時間、在測量經度上是必不可少的儀器。為了上發條而來到海圖室的羅賓,發現它已然摔壞在了地上。

不過,這一點雖然嚴重卻不足以致命。

畢竟船隻已經進入了距亞拉米斯1500海里的海域內,只要往東航行就一定能靠上斯雷德拉大陸西岸。況且艾米莉還帶著比較精確的懷錶。

「有60海里以內的誤差,可以測定現在的方位喲!」

也得到了她的應證。

然而,致命的卻是另一點。

給出這個報告的是在貨艙里作業的夏琪。只見她抓著安全索蹣跚地爬到船尾甲板上,對著正在爭論「照目前的情況,前桅中帆還能撐多久」的羅賓、艾米莉、法牡三個人嚷道:

「船底開了個洞!」

三人還在爭吵。呼嘯的風聲把夏琪的聲音淹沒了。

「船底!開了個!大洞啊!」

三人終於注意到夏琪。

隨即便明白了事態的嚴重,扛起東倒西歪的夏琪就往貨艙里奔。

「嗚喔!這算啥米呀!?」

看到貨艙里的慘狀,法牡驚叫起來。

幾乎全都泡在了水中。而且還在節節上升。

「喂、夏琪!怎麼會搞成這樣!?」

「不是我的錯啦!要麼是和『烈馬號』交戰時被轟破的,要麼原本就很脆弱……我也搞不清楚,總之先得排水啊!再多分些人手抽泵呀!」

「分人手分人手的,哪兒有人手給你分?原本就很緊張了,根本沒那個條件嘛。」

羅賓一刀就將夏琪的意見斬成了兩斷。

「我倒覺得、法牡,我們應該立即拋棄物資。離亞拉米斯已經不遠了,大炮應該用不著了吧?錨也拋掉算了,還有食物。」

「根本來不及的啦!」

夏琪當即反駁,接著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打了一下手心。

「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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