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三〇五年的暑假(上) 拉里

第7月6日清晨隔了一天半時間,賽隆又一次來到了洛克榭首都西站。天空籠罩著厚厚的雲層,昏暗而灰澀。洛克榭的列車經常晚點,但賽隆所乘坐的這趟車準時到站了。離中午還有很長時間。賽隆先去車站的食堂吃早飯。位於車站入口大廳旁的大食堂熱鬧非凡,裡面擠滿了吃完早飯後去上班的人們。只有賽隆一個人的年齡與其他人明顯不同,在他吃烤麵包時──

「嗯,四號站台嗎……」一個身穿粉紅色襯衫,米色裙褲,外披一件同色薄夾克的栗發少女一隻手裡捏著兩枚去往卜連站的車票,與賽隆擦身而過。賽隆和她都──沒有察覺到彼此的存在。吃完飯後,賽隆一邊喝茶,一邊看看書打發時間。隨後又去車站門口百貨店裡的書店買了三本新書,再加到咖啡店中閱讀。聽到掛鐘鳴響報時後,賽隆走出店外,坐計程車朝第四高等學校駛去。,首都的高等學校中有許多出身於富豪家庭的學生,同時也有嚴格的規定,禁止外來人員入內-儘管時值暑假,但校門口每天都有警衛把守。他們都手持填充著橡膠子彈的霰彈槍,雖然不能殺人,但打中的話肯定可以使人痛昏過去。

賽隆在校門口向警衛出示了學生證,然後走進校內。寬闊的校內十分冷清,和前天離開學校時別無二致。看不到一個人。運動部在暑假還有練習,但現在尚未開始。賽隆拖著箱子,朝位於校內最邊緣的學生宿舍走去。他穿過了校內的林蔭道。學生宿舍除了入口大廳左右鄰立的普通男生樓和女生樓以外,還有供家人或朋友等客人居住的客樓。學校食堂休業時,宿舍里會開放假日用食堂,為了和學生食堂區別開來,一般簡稱其為「宿舍食堂」。為了讓數百名住宿學生可以一塊吃飯,宿舍食堂也設計得很大。如旅館宴會大廳一樣寬闊的方形空間內,整齊地排列著一行行長桌。賽隆走進裡頭。「這是最後的桌子了!」身穿T恤和短褲,脖子上系著圍裙,留著一頭金色短髮的少年正奮力擦拭著桌子,他身邊是好幾個在宿舍工作的阿姨。「喔!賽隆!來得正好!我們剛好乾完了!」***

黑髮的賽隆和金色短髮的少年──僅在腰上系著一塊小毛巾,穿著十分隨便地坐在一塊。身邊置放著一張木椅。木椅位於鋪滿毛巾的房間里。房間里放著熱氣騰騰的大水桶。兩人在宿舍的男澡堂里。金髮少年的體形與纖瘦的賽隆恰好形成了十分鮮明的對比。他個子不高,但身上沒有一塊贅肉,一眼就能看出肌肉的分布,十分健壯。像士兵一樣剪得短短的金髮下面,是在洛克榭首都到處可見的藍眼睛。膚色呈白色,但胳膊前端和臉部顏色不同,晒成了黝黑的健康膚色。輕小說「出了一身汗後果然還是洗個澡舒服啊,賽隆!」金髮少年開朗的聲音迴響在寬敞的澡堂里。「我還是第一次這種時間來洗澡呢,拉里。」賽隆稱之為拉里的少年──拉里·黑普邦是個耿直的少年。

黑普邦家庭是洛克榭首都屈指可數的名門,從四百多年前起就以軍人世家而聞名。過去曾是侍奉國王的騎士,在洛克榭成立後,家族裡湧現出了許多陸軍軍人。拉里的祖父和曾祖父都曾就任於將軍一職。洛克榭有許多軍人都轉投向政治家,但黑普邦家族從始至終都拒絕轉投。這點廣為人知。現在四十四歲的拉里父親和比他小兩歲的叔叔都確定能升為將軍,比拉里大六歲的哥哥現在在陸軍軍官學校讀書。拉里和賽隆一樣,今年十五歲。他從孩童時期起,就參加一個名為「少年偵察團」的組織,經常參加野外活動。野外活動是他最拿手的領域,他就算只帶一把小刀深入山野,也能輕鬆地渡過一個星期。而且,他以「健全的精神只會寄居於健全的肉體上」為金科玉律,每天都堅持鍛煉身體。同時,在「長官一定得是紳士」的宗旨下,他每天都沒忘記努力對所有人都以笑臉和明朗的態度相待。高等學校里也有軍事學的課程,拉里理所當然地每學年都修了這門課。上周,期末考試結束後,作為軍事學課程的一環,在離首都很遠的陸軍基地進行了短期露營訓練。本來計畫在休學典禮那天早上回學校,但列車晚點沒能趕上時間。賽隆和拉里入學後,在最初的課堂上座位正好挨在一塊,打此以後,兩人一塊交往了三年時間。兩人的出身和教育迥然不同,但不知為何很是投緣,成為了最好的朋友。「你為什麼跟阿姨們一塊幹活呢?拉里。」「可以出汗!」拉里馬上回答。「一天要是不好好地出上一次汗,我就感覺渾身上下不舒服。所以我就早點過來幫忙了。」賽隆馬上反問道:「和你在一塊會被你傳染嗎?」「嗯,會傳染的!以後你就跟我住一塊了,我會以陸軍的標準來鍛煉你的!等你回家後,保證莉娜會說,『你是誰呀?我家哥哥可是更像豆芽菜的喲』。」「我不要這種保證,還給你好了。我可不想重買校服。」「別客氣──我們是什麼關係嘛。」「我這是在正式拒絕,是我的洛克榭語說得不好呢,還是你的耳朵沒聽清?」兩人所在的宿舍澡堂位於宿舍地下一樓。輕為了盡量讓住宿學生不等待太久,澡堂面積設計得很大,牆壁長度達到了三十米。外觀上有點像上古時代的大眾浴池,設計中應用了很多曲面。巨大的熱水池裡,一座白瓷雕成的神話中的主人公裸露著健壯著的肩膀,熱水從雕像抱著的瓶子里往池子中灌注。女生澡堂也有同樣的雕像,但那兒裝飾著的是赤裸的美麗女神。住宿學生們都在私下議論著「要是把男澡堂和女澡堂換一下,大家都會高興吧」,但現在並沒有這一計畫。學校一端矗立著巨大的鍋爐房。地下布設有溫水管,除了宿舍以外,還給學校游泳池、溫室以及教職員工的宿舍供應充裕的熱水。澡堂里只有他們兩人。不久後,拉里說:「好了。再去洗吧。」說著,他從椅子上起身。賽隆也跟在身後。兩人把毛巾擱置在熱水池邊緣,然後把身子浸在漲得滿滿的熱水中,盡情地舒展開四肢。「呼……」「哈……」兩人幾乎在同時發出放鬆的聲音。拉里仰望著高高的天花板,無比感慨地說:「泡澡真舒服……陸軍基地那兒打仗用的裝備都很齊全,就是不能泡澡。只有不涼不熱的淋浴。不過,放這麼多熱水的確是件辛苦差事。如果有可以泡澡的露營澡堂就好了,不過估計世界上沒有哪支軍隊可以運營這個吧。」「露營怎麼樣?」「很開心啊。又學到了不少東西。這次對戰車很感興趣。機甲部隊也不壞──就是那個一直纏著我哎。」「啊,那個啊……真是麻煩事。」賽隆平心靜氣地說。「那個」是指,拉里一家作為軍人世家實在太過出名,而且拉里將來也是前程似錦,所以不少軍人都想趁現在來謅媚他,讓他煩惱不已。當然,黑普邦家的年輕人都經歷過這種煩惱,但是生性耿直的拉里實在不知道如何靈活地應付他們。不過與之相反,那個魔鬼中士知道拉里的家世卻仍將他當作一名普通學生來看,毫不留情地派給他嚴厲的訓練任務,拉里對他倒是十分信任。「露營很開心,不過今後也會很有趣!無論什麼事情,可以知道內幕的話就更添樂趣了嘛!」「我也能明白──好好享受明天的工作吧!」「好的!既然決定下來了──」嘩的一聲,拉里鼓足勁站起身來,渾身上下還滴落著熱水,他把浴巾裹在腰間,朝晾著毛巾的浴室地板走去。「既然決定下來了?」「那就來做俯卧撐好了!」「哈?」「你也來做!賽隆。男人的身體才是資本!快來!」賽隆苦笑著從浴池中起身。他用雙手將濕漉漉的頭髮挽到腦後,然後在拉里身邊雙手撐地。「開始了!……一!二!三!陸軍!」兩人腰間僅裹著一條浴巾,在寬敞的澡堂里做俯卧撐的情景實在是很怪異──但幸好沒人看到這一幕。「四!五!六!陸軍!」隨著拉里軍隊式的口號聲,兩個少年一直在做俯卧撐。「七!八!九!陸軍!──賽隆!你也說點什麼吧!」「『什麼』是指什麼啊?」「無論什麼都行!叫喊出來就好!」「知道了!……一!二!三!友情!」-「好,不錯!要的就是氣勢啊氣勢!」「四!五!六!女人算什麼!」「喔!女人算什麼!」結果,賽隆陪著拉里連續做了五十次俯卧撐……「不好意思,我不行了……」賽隆精疲力盡地說。「還不夠還不夠!喔喔喔!」拉里接著又做了五十次俯卧撐。兩人泡澡泡到頭暈腦漲,然後在分配的宿舍房間內──在涼爽的北風吹拂而過的舒適房間內,鼾聲如雷地睡了個午覺。客房的單間與普通房不同,房間很寬敞。室內置放著衣櫃、一套桌椅、還有兩張木框床和一張可以作為摺疊床使用的沙發。兩人直到晚飯前不久才睡醒。身穿T恤和短褲就慌忙趕往食堂。演劇部的部員們已經聚集在了那兒。集訓的參加者從二年級學生到五年級學生,總計三十餘人。男女比例為二比八,女生明顯要多得多。放眼望去,賽隆不認識裡面的任何一個學生。看到賽隆出現在這兒,好幾個女生遮掩不住自己的驚訝之情,尖聲地歡呼著。也有男生憤恨地看著眼前的情景。拉里和賽隆先在櫃檯上吃晚飯。&今天的菜單只有一種,柔軟熟透的牛肉燉鍋。兩人把裝著牛肉燉鍋的盤子、麵包、沙拉和飲料放在托盤裡。賽隆拿了一瓶茶,拉里拿了兩瓶牛奶。然後在帳本中記下了自己的學號和名字,以表示自己已經吃了。「喲,拉里。你過來了。坐這兒吧。」演劇部中一個看起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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