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月虎之書 第二章 密探

1

翌日,吉爾達·雷與雪芙兒在庫比亞多的帶領下,來到奎里德位於城內東南方的屋宅。庫比亞多對雪芙兒說道:「這裡是我們跟屬國士兵一起住的地方,屋子裡凈是臭男人,可能有點委屈夫人您了,你得多包涵喔。」

這間宅邸似乎是追隨奎里德的部下們在利亞納的棲身之處。房子外觀與利亞納街道上的屋宅一樣簡潔雅緻,但一進入宅院,只看到一些傷兵在裡面走來走去,跟阿米蘭堤的軍營其實沒什麼不同。中庭有幾隻雞鴨正在啄食飼料,一旁則是幾個比庫比亞多還小的少年們,正與士兵們在做擊劍練習。

「那些都是城裡的孤兒。奎里德那傢伙撿了好幾個回來養。」

庫比亞多說完紮好腰帶,加入士兵們開始鍛鏈少年。

「吉爾你也來吧。窩在旅館十天,筋骨說不定都生鏽了!」

少年們都很想摸看看吉爾達·雷的劍。

「好棒喔!這把劍好大,你拔出來讓我們看嘛!」

「不行喔。這把劍很危險呢。」雪芙兒阻止了少年們。這不是一把可以拿來練習的劍,而且吉爾達·雷也只肯將甲蛇之劍交給雪芙兒保管。

「那我先幫您保管了。」

「房間請往這邊走。」一名年約十三四歲、提著水桶的女孩替抱著劍的雪芙兒帶路。奎里德看來領養了許多的孤兒,這讓吉爾達·雷覺得自己似乎看見奎里德的另一面。

那個精明過人的參謀,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居住在征服祖國的里沃呢?就算他是為了生存才成為屬國兵,但爬到這種常人無法相提並論的地位,難道真的是因為熱愛里沃這個國家嗎?還是像他之前所說的利用貴族一般,他也打算利用里沃?

可是如果奎里德知道吉爾達·雷打算顛覆里沃,又會如何呢?奎里德說吉爾達·雷若能以里沃為後盾成為多姆奧伊國王,才是為多姆奧伊好。但吉爾達·雷的願望並非與里沃共存,而是滅了里沃。

這個大帝國為了維持不斷成長的軍事武力,於是持續侵略周圍各國,剝奪腳踏實地人民的生活,徒然增加怨恨與悲劇。奎里德為什麼要成為這種國家的羽翼之一呢?在農村成長的吉爾達·雷所體悟的事情,站在權力一方的奎里德或許無法了解。

「投降!我投降,雷閣下!」

當他擊劍對手的士兵拋下手中的劍,高舉雙手。在接受士兵們挑戰鍛鏈身手之際,吉爾達·雷也在不知不覺間汗流浹背了。少年們被大人間激烈的短兵相接所震懾,只能呆站在庭院的角落。

吉爾達·雷將少年們集合起來,教導他們基本的揮劍方法。這讓他想起過去在多姆奧伊時,指導梅比多爾杜王子劍術的那段日子。少年們跟當年的王子一樣充滿熱忱,忘我地練習劍法。

「擋、刺!擋、砍!撥、刺!撥、砍!」

他光是教導少年們順勢逆勢、突刺與退避一組四個動作,少年們的動作就有長足的進步。畢竟他們都很坦率地接受教導,加上身體柔軟度夠,因此吸收新事物相對也快得多。他們閃耀著光輝的眼眸中,還沒有任何上戰場搏命的陰影。然而,想在里沃國出人頭地的最快方法就是從軍,劍術就是獲得軍人身分的手段。

這時吉爾達·雷突然感覺到一道視線,他抬起頭來,看見面向中庭的露台上有個十歲左右的少年,正孤零零地坐在那裡。少年似乎用很羨慕的眼光看著正在奮力舞劍的孩子們,卻沒有打算加入。

「你不來一起練習嗎?」

吉爾達·雷朝他喊完,其他少年就在一旁說話了。

「小奎里德是個讀書人,練劍是傻瓜才幹的事,他才不稀罕呢。」

庫比亞多對看著下方的少年大聲喊道:

「喂,小奎里德。你怎麼不跟客人打個招呼?」

少年的身體顫抖了一下,慢吞吞地站起來走下中庭。

「小奎里德?」

「他是奎里德的獨生子啦,叫做奎里德·曼斯頓二世。不過奎里德要我們不必給他特別待遇。」

吉爾達·雷不知道原來奎里德也有家人。這孩子跟父親不太像,無論是那雙褐色眼眸或短捲髮,大概都是承襲自他的母親。少年眼神猶疑有些不知所措,用幾乎要聽不見的聲音說道:

「雷閣下……歡迎。請『安分』住下。」

「是『安心』住下吧?」

被庫比亞多一糾正,少年白凈的臉頰脹紅了。

「安……安……!」

少年拼了命地想要把話講好的樣了讓吉爾達·雷看了不忍,於是他單膝跪地說道:

「承蒙您費心。在下與妻子感謝府上的照顧,沒有來向令堂致意,實在很過意不去。」

幾乎要哭出來的少年聞言,瞪大了眼睛回答:

「家母……家母不在。她數年前就已經過世了。」

「沒錯,這間公館的主人就是小奎里德大人!」

庫比亞多開玩笑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少年身體又是一震,不開心地揮開庫比亞多的手。

「我才不是主人!你明明就知道……」

「哇,好可怕喔!」

少年似乎因庫比亞多的玩笑話而生氣了,一張臉紅得跟蘋果一樣。吉爾達·雷故意讓手中的劍掉到地上,少年見狀便蹲下去替他撿起來。吉爾達·雷不急著接過劍,反而教少年握劍的方法。

「左手握住劍柄的一端,右手只是搭在上面輔助。」

吉爾達·雷的手蓋在少年的小拳頭上,試著帶他揮劍。

「以左手的小指與無名指做為軸心,無論是揮劍,或是擋下對手的劍,都可以柔軟地……」

其他少年們見狀也跟著模仿起來,練習簡單的揮劍動作。

「小奎里德的動作真差勁!」

在同年紀少年們的批評之下,小奎里德扔了劍,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2

帶領雪芙兒進房安頓的女孩,是個叫做法蘭妮的孤兒。法蘭妮說她是與哥哥一起在利亞納街角乞討的時候,被奎里德的部下撿了回來。

「騎士大人需要泡個澡嗎?還有他的夫人是不是晚一點會到呢?」

法蘭妮以為雪芙兒是吉爾達·雷的隨從。這是因為雪芙兒已經收起她借來的裙裝,換上她在「赤砦」曾穿過的男長衫與褲子了。雪芙兒刻意沒有解開法蘭妮的誤會。

「夫人不會來喔。等雷閣下回來,我再問問他要不要泡澡。」

要像個騎士夫人一樣受到招待,對雪芙兒而言根本辦不到。她打算暫居在這裡的時候幫忙做點事,就和在外露宿時沒有兩樣。

至於雪芙兒還帶在身上的私人物品,大概只剩賽革特族的福齊薩送她的砥石※而已。等她將騎士的甲胄立在房間一角、把劍掛在床柱上之後,安頓行李的工作也差不多完成了。(※用以將器物磨利、進行細部加工的石器。)

不過這房間里還放著一口衣箱,裡面裝了看起來很舒適的長褲與上衣、質料上乘的背心與新靴。房間是兩間相連,另一間房放置一張較小的床,應該是替雪芙兒準備的。畢竟要她跟騎士同床而眠還是會令她緊張萬分,所以雪芙兒很感激這樣的安排。另一間房間里也有衣箱,箱內備有女用的衣物。奎里德的設想相當周到。

可是雪芙兒總覺得奎里德對他們越親切,吉爾達·雷就會越加受制於他。今天在宮廷里,她也覺得奎里德似乎在某神程度上利用了騎士。

然而這些都沒有雪芙兒置喙的餘地,她只能默默地跟著騎士。她很想知道騎士到底為了什麼而苦惱,卻很怕喋喋不休的提問會讓騎士感到更加厭煩。

昨天的宴會因為開得太晚,雪芙兒沒有機會向吉爾達·雷提到那名像卡莎伯爵夫人的女子。後來這段記憶變得有些模糊,她開始覺得有可能是自己認錯了。或許她得想個辦法確認之後再對騎士說會比較好。

雪芙兒想了一下,決定寫信給在伊歐西卡爾的埃梅。卡莎伯爵夫人現在應該也在奧拉。如果夫人已來到里沃,埃梅應該會知道她離開學都這件事。雪芙兒希望伯爵夫人還待在學都。她不願意相信那個可怕的魔女會離自己這麼近。

此外有關吉爾達·雷混濁的魂源與甲蛇之劍的魔力,她也想聽聽埃梅的看法。當梅根·金席克藉由禁咒移魂到都藍騎士身上時,確實有一瞬間似乎恢複成都藍本人,呼喚了吉爾達·雷,埃梅既然是當初創造禁咒的人,說不定能告訴她為什麼會這樣。既然如此,她就得儘可能在信里詳細寫下在「赤砦」發生了什麼事。

她寫完並封好信件後,必須得到港口才能將信送出。可是如果託人替她送去的話,肯定會被奎里德檢查,雪芙兒不想這樣。如果讓吉爾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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