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藥王樹之書 第八章 藥王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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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雙眼發現自己什麼都看不到的時候,雪芙兒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諷刺的是,讓雪芙兒知道自己沒有死的原因,竟是長久以來困擾著她的頭痛與噁心。她認為一死就能解脫的痛苦仍舊存在,隨著痛楚的出現,她才知道自己的身體正在移動,也一樣會暈眩。

雪芙兒動了動身體,感覺像是泥濘的東西黏在皮膚上,想起自己落入沼澤一事。當時騎士抱住雪芙兒,用臂彎護著她,那是雪芙兒最後的記憶。雪芙兒尋找著應該就在她身邊的人,旋即一副溫暖的胸膛溫柔地包容了她。待在這個唯一真實的擁抱中,雪芙兒哭著緊緊捉住對方。

她再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所有的痛苦與悲傷都能遠離她,雪芙兒充滿了安心的感覺。壓迫額頭兩旁的尖銳痛楚,揪緊咽喉的噁心感,全都被柔和與溫暖包圍,讓她昏昏欲睡。感受著前所未有的幸福,雪芙兒睡了一會兒。腦子裡還想著就連孩提時代,她都不曾睡得這麼安穩過……

但好像失去了什麼重要東西般的悲傷,使她從睡夢中醒來。她為什麼還是醒過來了呢?難道是想要讓雪芙兒知道無論多麼幸福的時光,也不可能持續到永遠?

覺得自己太過多愁善感的雪芙兒回過神,發現身上竟然一絲不掛。她感到溫暖濃稠如泥濘的肌膚觸感,包圍著她的手臂與胸膛也是赤裸的,彼此間只相隔了泥土之類的東西。她感到羞恥地扭動身子,那雙手臂則安撫似的摸了摸雪芙兒的背。

「安靜。你要繼續休息。」

說話聲彷彿是從洞穴里發出般帶著迴音。但那並不是騎士的聲音,雪芙兒也察覺到緊貼的男子胸膛很單薄。

她嚇得想要大叫,卻嗆到了。泥土塞滿她的喉嚨,不僅如此,連深處的胸部與腹部,都布滿了濃稠的泥濘。雪芙兒感到一陣驚慌,發現拚命掙扎的指尖、頭頂也都埋在土裡。環住她背脊的手臂用力地抱緊雪芙兒。

「冷靜點。慢慢呼吸。」

雪芙兒嗆咳著發出呻吟。儘管感覺泥土在喉嚨里來回滑動,卻依然能夠呼吸。她不明白為什麼被埋在泥土中還能呼吸。她想說話,卻無法出聲。舌尖能感覺到些許泥土中所含的鹽分。

「知道我是誰嗎?」

雪芙兒知道,但沒辦法回答。

「你用魂源說話,我聽得見。」

雪芙兒想起她與寨亞神明奧丹說話時的經驗。她在心裡說話,奧丹就能夠聽得見。

「皇爵……阿修拉夫?」

「對。」

「這裡……是哪裡?」

「奧梅拉倫,『白色森林』的聖池。千年來我們在挖出藥王樹的洞穴中,積蓄了森林精鏈的魔力,用來守護藥王樹的種子。這座聖池的力量能治癒所有的生命,所以我才會帶你來療傷。因為你把我送你的護符拿給那個騎士戴,瞬間受到森林的魔法與伊斯咒文的衝擊,靈魂差點就崩毀了。」

想起當時宛如被雷電劈中的衝擊,雪芙兒顫抖了起來。

「雷閣下呢?他怎麼樣了?」

「不知道。但應該還活著,我能感覺到他在森林裡。」

「你扔下他不管?他明明受傷了……」

聽到雪芙兒的責備,剛剛的溫柔語氣瞬間一變。

「你比他還危急。是我把你帶進森林的,所以我才會救你。其他人都是入侵者。」

溫暖的泥土感應到皇爵的不耐煩而興起波動,溫度似乎也下降了。雪芙兒想起皇爵用了多麼殘酷無情的生命魔法,不禁瑟縮不安。感受到現在自己正在皇爵魔力的掌控下,又對皇爵那超乎常人的力量感到恐懼。

或許是感受到雪芙兒的害怕,波動安撫似的緩和下來,她也被皇爵拉到胸前。雪芙兒總覺得皇爵一直看著她而想推開皇爵,皇爵便口氣輕慢地說道:

「沒穿衣服讓你那麼在意?」

雪芙兒又察覺另一件事而放棄推開皇爵。她發現兩人緊貼在一起,反而不會被看得一清二楚。儘管如此,不知自己狀況如何的不安還是無法消除。

「你看得見我,我卻看不到你,太不公平了。」

「你看得見。奧梅拉倫里充滿著與魂源相同的光芒。用你的魂源去看,你的雙眼已經睜開了。」

溫暖潮濕的泥土同樣包覆著雪芙兒的眼球。儘管眼皮沉重,但在她反覆地眨眼之後,便發現了閉上雙眼就能看見的朦朧藍色光芒。她閉上眼睛集中精神,水蒸氣般繞著漩渦的淡淡輪廓,便跟手掌下皇爵的溫暖合而為一,緩緩地聚集成形。發著藍光的單薄肩膀,然後聚集出光束的胸口,光線來到頸部後變得更強烈,雪芙兒碰觸皇爵發出燦爛光芒的額頭,一股令人麻痹的刺激湧入她的指尖。

額頭的光線帶著綠色一分為二,化成聖德基尼皇爵的雙眼。朦朧卻看得見的細微光線重疊,取代陶器般的肌膚與金色毛髮,形成皇爵纖瘦的身體。兩道碧綠光線穿透了雪芙兒的手指,雪芙兒也看得見自己的手了。儘管不若皇爵強烈,但光束的確自手腕一路延伸到手肘。

「魔法師都是這樣看著我們的魂源嗎?」

「能看到什麼樣的程度,視每個魔法師的資質而有所不同。」

用魂源所見的姿態,與用雙眼所見的姿態完全不同,卻也別無二致。若要舉例說明,就是眼中所見的姿態就像穿了衣服,而魂源所見則比裸體更接近人的本質。她低頭看著胸口,可以看見無數的光線一直延伸到兩人的腳尖。

在皇爵眼中,雪芙兒的魂源看起來是什麼樣子呢?既然彼此已裸裎到這種程度,她總覺得裸體已經不是什麼太嚴重的問題了。聚集在腹側與下腹部等處的光球似乎就是靈魂。仔細一看,光球四周都各自有其不同的色彩,總共有七種顏色。無論是雪芙兒或皇爵,在同樣的位置都發出相同顏色的光芒。儘管如此,兩人的魂源色彩仍有些微的差異,雪芙兒的魂源色澤偏黃,皇爵的則帶點藍色。

兩人互相碰觸的地方,彼此的魂源正在交流並散發出帶點綠色的火花,皇爵的波動也隨之傳來。或許是顏色的關係,皇爵的魂源雖然散發強烈的光芒,卻令人感到有些寂寞。

「為什麼我看得見呢?是這個地方的關係嗎?」

「奧梅拉倫調整過你的魂源了。原本你就擁有能成為魔法師的魂源,卻無法善用,才會造成你的頭疼跟暈眩。」

當她撫摸白蜥的魂源時,伊斯也曾這麼對她說。

「那才不是我原本擁有的。是梅比多爾杜王子給我的,大概吧。」

「就算是如此,現在也是你的力量了。你額頭上的力量波動,感覺到了嗎?」

雪芙兒發現額頭兩側上有著異樣的感覺,於是伸手去撫摸。那裡似乎還殘留著一些過去的疼痛。就像她撫摸皇爵的眼皮時一樣,指尖傳來冰冷尖銳的刺激。刺刺麻麻的震動觸感,就像梳子滑過頭髮般涌了進來,流入她的發漩。皮膚也變得異常敏感,額頭兩側部分好像波浪般地起伏膨脹著。

「你以後應該不會再有頭痛的煩惱了。」

皇爵溫柔地摸了摸雪芙兒的頭。恍惚與安心頓時充滿著雪芙兒,讓雪芙兒感到茫然。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沉睡的時候,皇爵的臂膀一直摟著她。直到剛剛都還幫助了她,雪芙兒從沒想過少年竟能這麼溫柔。

「謝謝……」

彼此碰觸的魂源火花突然轉變成近乎哀傷的震動。皇爵眼中的魂源閃爍著原本那種獨特的光芒。這時,泥土波動將雪芙兒的身體舉起,雪芙兒好像被擠出波動般往上浮,隨著沉重的水聲,一道冰冷的風吹過她的頭頂。泥土滑落臉頰,也隨著她的嗆咳湧出體外。冷空氣灌入喉嚨,她終於如待宰雞隻似的發出尖叫。

雪芙兒為了不沉溺下去,於是捉住了眼前的東西。有什麼擦去她睫毛上滴下來的泥土,定睛一看,只見拳頭大小的金黃色眼球與象牙色的牙齒。

雪芙兒反射性地往後閃避,差點又沉入泥沼。牙齒逼近了她,咬住雪芙兒的手臂。雪芙兒不由得放聲尖叫。

「阿修拉夫!」

阿修拉夫的頭部在牙齒旁浮起,他捉住了雪芙兒。

「看清楚,是白蜥。別怕。」

雪芙兒拚命地眨著雙眼,再度確認她已經看得見了。就像相隔一個月終於從寨亞的洞窟中回到地面一樣,眼前的一切是那麼鮮明。

皇爵的手,放在蓋著閃亮白羽毛的白蜥臉上,並拉過雪芙兒。白蜥從兩排牙齒內伸出舌頭,舔掉雪芙兒臉上的泥濘。另一頭白蜥則靠近水邊舔舐皇爵。

兩人所浸泡的聖池雖然混濁見不到底部,卻不是「鹽沼」那種凍土泥濘。而是像溶解了大量碧綠水藻般黏稠混濁的水,兩頭白蜥則正在舔著那些綠藻。儘管雪芙兒仍驚魂未定,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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