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藥王樹之書 第七章 奧·梅拉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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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爾達·雷一行人除了聖德基尼聖堂的方向之外,幾乎已經分不清楚東南西北了。

在潘札的提議下,當他們遠離森林入口之後先按兵不動,等天亮了再來決定去路。可是在層層相疊的樹枝與冰雪遼蔽下,他們幾乎看不到天空,傳說中的「迷蹤森林」果然其來有自。

「我們繼續朝西南方通過這片森林,再度穿過鹽沼,應該就能到達鄰近的努姆斯伯爵領地。」

奎里德手裡操縱著繩索繼續說道:「總得想辦法不迷路到達才行。可是……」

微亮的前方應是低垂太陽的位置,他們藉此計算前進的速度,一路追逐著太陽。這麼一來,所有人應該正朝著西南方前進。

一開始,他們用折下的樹枝取代竹竿,只靠它跟拉繩作為動力,前往森林深處。可是樹枝一旦插入泥沼中,便經常拔不出來,只能讓它抵著像橫樑一樣粗的大樹根上方來改變方向。他們扔出前端綁著勾爪的繩子慢慢往前拉,光是依賴這個需要耐心的動作,便使得前行宛如牛步。

這時奎里德發現爬上盤根錯節的粗大樹枝,靠著相連的樹枝前進會更加快速。有些橫亘下層的樹枝直徑都要跟手臂一樣長,因此只要爬上去把雪踢落,就能輕鬆地在樹枝間行走。不過捨棄雪橇太過冒險,因此眾人改變方式,將科娜留在橇上,由四個男人在樹枝聞穿梭並用繩子拉雪橇前進。

科娜唱到喉嚨沙啞,再加上失去白蜥的傷痛,讓她看起來毫無睡意。只是用憔悴又帶了一圈陰影的雙眼,迷茫地看著泥沼表面。

「話說回來,這裡真冷。」修勒抱怨道。

儘管樹木擋住了雪原上刺骨的冷風,但自樹枝間隙吹進森林造成的風聲,聽來格外凄涼。拉動雪橇之後流下汗水,但潮濕的冷空氣立刻就會加快體溫下降。此外,光線在經過雪與樹木的漫射之後,被整座森林的藍白色光線吸收,導致此處所有事物看起來都帶了一圈淡藍色陰影。

吉爾達·雷看了看手中木竿的切口,白色樹皮包覆著帶有濕氣的藍色組織。藍色的陰影大概是源自於此。從切爾克西手中拿出的那顆石頭,與這個樹枝的質感相同。如果石頭還留在他手上,就可以切開石頭兩相比較內部了。不過吉爾達·雷的結論就是這兩者皆屬於聖德基尼家族所有。

就連住在奧拉邊境的獵人修勒與潘札兄妹,都表示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奇妙的森林。其原因之一當然是聖德基尼皇爵領地無法輕易靠近,況且還有那麼多僧侶將人們隔絕在「白色森林」之外。傳說中這座森林擁有魔力,或許也是因為所有樹木都能用來當護符。

昨天吉爾達·雷向修勒等人問及有關僧侶們所唱的那首歌謠。

「歌詞是什麼意思呢?『天之帶』還有『藍色階梯』指的是……」

「喔,所謂『天之帶』又叫奧·烏冽冽,指的就是極光。奧·阿拉翁則是指『鹽沼』。至於『藍色階梯』,我想大概就是藥王樹了。」

「那麼桑德就是藥王樹的神格化?」

「桑德是奧拉的守護神。守護神從天而降化成了藥王樹,所以兩者其實本質相同。」

「不過我記得,藥王樹似乎已經枯死了?」

吉爾達·雷的不經意反問,讓修勒顯得很驚訝。

「你說什麼?誰告訴你這種會遭天譴的話?聖德基尼皇爵家一直守護著藥王樹喔,永遠會如此。」

奎里德感到有趣地又說:

「也有人說奧拉被神明所遺棄了。那是獲得生命魔法所付出的代價。」

「到底是誰說的啊!」

在修勒追問之下,奎里德看著吉爾達·雷回答道:

「鳳旅團。」

這是鳳旅團為了反生命魔法所散布的說法之一。吉爾達·雷也親耳聽喬貝爾說過。

吉爾達·雷思考了一下,宣稱藥王樹已經枯死的人是皇爵,而人民將他視為信仰藥王樹的象徵。到底那名少年為什麼要這麼告訴雪芙兒呢?

這時科娜發出了細微的聲音,中斷吉爾達!雷的思緒。

「科娜?怎麼了?你快休息吧。」

不理會奎里德的吩咐,科娜用嘶啞的嗓子不斷地唱歌。呼吸哽在咽喉處,讓她劇烈地嗆咳著並把頭往後仰起,左右不停地擺動。

「她的樣子不對勁……科娜!」

吉爾達·雷停下腳步想要下到雪橇去,有人卻從背後用力撞上他。

是潘札。潘札踩空了樹枝,吉爾達·雷迅速地捉住他的手臂撐起他,發現潘札的手臂軟弱無力。他握著繩索的手凍僵似的冰冷,嘴唇發紫地說道:「雪橇……」

這時,雪橇傾斜了。

「喂,修勒!」

奎里德大叫,然而站在另一根樹枝上的修勒沒有察覺,打算一個人繼續前進。等繩索被他扯緊後他才終於發現並回過頭來,只見這名養鳥人的表情跟科娜一樣空洞。

「抱歉,我沒注意到……」

修勒無論是說話或反應都非常遲鈍。就算已經很累了,這也不像修勒的行徑。

「稍微休息一下比較好。」

科娜也已經意識不清,嘴裡喃喃念著莫名其妙的話。吉爾達·雷跟奎里德回到了橇上,問道:

「『迷蹤森林』里可能擁有會消耗精神的魔力。只有你跟我沒事,會不會是因為其他人沒有穿鎖子甲?」

「我是各自給了他們一條腰帶,上面裝了能保護靈魂的鉚釘。不過那個效果比鎧甲還弱……」

奎里德讓科娜喝下幫助清醒的酒之後想讓她躺下,但科娜還是不住高亢地唱著歌。吉爾達·雷脫下了身上的鎧甲。

「那我的鎧甲跟科娜的腰帶交換好了。」

「不行!如果沒有兩個能正常活動的人在……」

在奎里德出聲阻止之前,吉爾達·雷就已經脫下了鎖子甲。他感到身體瞬間沉重了好幾倍,好像有淡淡的一層棉花包裹著他的腦袋。這三個人一直都是這種感受嗎?

「我比科娜還有體力,用腰帶就夠了。」

奎里德沒有繼續與他爭辯下去。吉爾達·雷解下科娜從肩膀至腰際交叉的密織腰帶,為她穿上鎧甲,總算讓她停止唱歌。吉爾達·雷纏上腰帶後,也比剛剛脫下鏝甲時還輕鬆一點。他在腹部上用力,發現身體感覺能恢複原本的狀態,但無法改善視線的昏暗。

「也讓修勒跟潘札休息一下吧。」

這兩人也筋疲力盡,只能勉強站在樹枝上了。為了幫助他們兩人回到雪橇上,吉爾達·雷跟奎里德打算再度爬上樹枝。

這時,吉爾達·雷感到背脊一陣寒意,並聞到近似於胡椒的臭味。下一瞬間,坐在樹枝上的潘札,肩膀就中了一箭。

「趴下!是追兵!」

吉爾達·雷拿下背上的弓箭,朝箭的來處也射了一箭。然而下一支箭打橫飛出來,射進修勒的腳踝。同時也傳來一群人的大吼聲。

「捉住他們!」

一群穿著魔法實務局黑色軍服的人,將他們團團圍住。

潘札失去平衡掉了下去,修勒則驚險地倒卧在樹枝上。奎里德拋出繩子套住潘札的身體,潘札的腰部以下陷入泥沼中,幸而疼痛讓他意識清楚,能夠捉住繩索。

不住落下的飛箭在雪橇四周交錯,紛紛插在泥濘及樹木上。吉爾達·雷趴在橇底,將射鳥的大弓從台座上拆下拿好。

「奎里德!」

他將另一支箭遞給奎里德,奎里德也明白地架在弓上。兩支綁上細繩的箭發出尖銳的哨音穿過狹窄的樹木間隙,瞬間撂倒兩名士兵。細繩上綁著好幾個地雷,繩子受地雷重量影響而像蛇一樣扭曲蜿蜒,落在死去士兵身旁的樹木和其他士兵們身上。地雷上的彈簧立即鬆開引爆,樹木應聲飛散,士兵也粉身碎骨。

魔法實務局的士兵怒吼著,也開始投擲地雷。儘管距離太遠在扔到雪橇前就爆開,士兵們仍趁此機會靠著綁了鞋底板的雙腳越過泥沼,縮短了他們與雪橇的距離。

奎里德與吉爾達·雷扛起大弓兵分兩路爬到樹上。緊追在後的地雷與箭雨也分成兩路。修勒則躲在高處的樹枝間。

「潘札,雪橇交給你了!」

奎里德大吼之後,捉住大樹根的潘札拉扯繩索將雪橇拉到粗樹根的後方,用樹根遮掩住科娜與雪橇,守著他們。

吉爾達·雷發現了分成兩股的樹枝,於是鑽了進去。他用樹枝當盾,拉緊了大弓的弦。他從高處環顧了一下,魔法實務局的士兵將近百人,而且有一半已經改變戰術,脫下鞋底板爬到樹上打算采近身戰。他朝其中一支隊伍射出箭,將他們連同樹枝炸飛。他手邊綁上地雷的箭所剩無幾,每枝箭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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