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你能主動承擔這樣的責任,」他的父親說道:「我為你而驕傲,阿爾薩斯。」在吉安娜·普勞德摩爾以貴賓身份同米奈希爾家族共度的那一周里,責任簡直成了口頭禪。穆拉丁對阿爾薩斯的訓練開始了,正如這位矮人先前警告過的那樣,一比一划都必須嚴格要求全力以赴。除了渾身的肌肉酸疼之外,偶爾還有穆拉丁響亮耳光留下的淤痕,作為對沒能認真完成要求的懲罰。不僅如此,正如阿爾薩斯所擔心的那樣,烏瑟爾和泰納瑞斯已經決定王子其他領域的訓練也該到開始的時候了。

阿爾薩斯每天都得在拂曉起床,狼吞虎咽下充當早餐的麵包和乳酪,便在穆拉丁的指導下開始騎術早課。訓練以一場徒步行軍告終,年僅十二歲的王子總要累的腳步虛浮氣喘吁吁。阿爾薩斯甚至私下猜想,是否正因為矮人對岩石的特殊喜愛才令他們在攀岩時如履平地。

回家洗浴之後,接踵而來的是歷史、數學和書法的繁複課程。午飯後的整個下午都要和烏瑟爾一起呆在教堂里祈禱、冥思,以及探討聖騎士的天性和所需遵從的戒律。筋疲力盡的阿爾薩斯總在晚飯後一頭倒在床上,累得連做夢的精力都沒有了。只有在吃飯的時候,他才見到過幾次吉安娜。她總是與卡莉婭如膠似漆地黏在一起,私房話說得就跟做賊一樣。夠了!阿爾薩斯終於忍無可忍了!多虧了被灌進腦袋裡的那些歷史和政治課程的啟發,王子前去面見他的父王和烏瑟爾,毛遂自薦護送尊客吉安娜前往達拉然。

他當然不會說出自己只是想偷幾天懶而已。泰納瑞斯為兒子懂得了責任感而欣慰不已,吉安娜也笑逐顏開,至於阿爾薩斯自己則得償所願。皆大歡喜嘛!

於是在那個陽光明媚碧空如洗的初夏,阿爾薩斯·米奈希爾王子與一位盼顧妙兮的金髮少女穿過鮮花綻放生機盎然的林地,踏上了前往魔法之都的錦繡旅程。

他們啟程時略有耽擱,阿爾薩斯開始發現吉安娜並沒有守時的習慣。可那又怎樣呢,阿爾薩斯可不著急。當然,孤男寡女是不合規矩的,吉安娜的侍女和兩名騎衛護送著他們。不過,下人們總是知趣地吊在後面,讓兩位年輕的主子能夠私下聊聊增進友誼。騎了一段路之後,他們停下來準備野餐。午飯包括麵包、乳酪和摻水的葡萄酒,期間一位阿爾薩斯的侍衛朝他走來。

「殿下,蒙您恩許,我們將在安伯米爾過夜。翌日繼續朝達拉然行進,預計入夜時到達。」阿爾薩斯搖搖頭,「不,我們繼續前進。在希爾斯布萊德地區紮營過夜。這樣吉安娜女士明天上午就能到達達拉然。」他朝向吉安娜笑了笑。

她回以一笑,不過阿爾薩斯留意到她眼中失望之情一閃而過。

「殿下,您肯定嗎?我們原先打算由當地人提供殷勤招待,而不是委屈女士在野外過夜。」「沒關係,凱萬。」吉安娜說道:「我可不是陶瓷做的。」阿爾薩斯微笑咧開嘴,心中暗喜。希望她過幾個小時之後還能這麼想吧。

當侍從們搭起營帳的時候,阿爾薩斯和吉安娜外出探視了一番。他們登高遠望,西面是塔倫米爾的農村,甚至能遠眺到席瓦萊恩男爵城堡上的高塔。東面達拉然依稀可見,而靠南一點的收容所則更為清晰。除了這座收容所之外,類似的還有幾處。自從二戰以來,獸人就被圍捕關押在此。泰納瑞斯曾向阿爾薩斯解釋,這比簡簡單單殺掉他們更為仁慈。況且,獸人看起來陷入了一種奇怪的萎靡狀態。當人們偶然發現並且追捕他們的時候,獸人們總是漫不經心地略作抵抗就被抓了進來。

他們吃了頓簡陋的晚餐,主食是叉燒兔子,入夜不久後便各自休息。當確定大家都睡著了之後,阿爾薩斯在馬褲外披了件短外套,飛快地拉上靴子,為了以防萬一,他還往腰帶上別了把匕首,然後悄悄去找吉安娜。

「吉安娜,醒醒~~」他悄聲叫道。

她醒了過來,既不吭聲,也不像是害怕的樣子,眼睛在月光下閃閃發亮。他豎起手指在嘴唇邊比了比,往後挪挪以便讓她坐起來。吉安娜悄聲說道:「阿爾薩斯?出事了嗎?」他咧嘴笑起來,「一起來探險嗎?」「探什麼險?」吉安娜歪著頭問道。

「相信我就是啦~」吉安娜看了他一會,點點頭。「好吧。」吉安娜和其他人一樣都是和衣而眠,因此只用穿上靴子和斗篷就行。她站起身,漫不經心地用手梳了梳頭髮,然後點點點頭。

吉安娜跟在阿爾薩斯的後面,攀上他們白天早些時候探察過的山脊。晚上的攀登更加危險,不過今夜月色明朗,他們也未曾失足。

「那兒,就是我們的目的地。」他邊說邊指著。

吉安娜深咽了口氣,「獸人收容所?」「你以前進去看過沒?」「沒看過,也不想去看。」他失望地皺皺眉頭。「來嘛,吉安娜。這可是我們看看獸人的好機會,難道你一點不好奇嗎?」月光下很難看清吉安娜的表情,但她的眼睛如深邃的池水般蒙上了陰影。「我……他們殺了我哥哥德雷克。」「他們還殺了瓦立安的父王,殺了許多人。這就是要把他們關進收容所的原因,是他們的最佳歸宿。我父王為運營這些收容所而增稅,這讓很多人心懷不滿,但是……還是來眼見為實吧。毀滅之錘關在地下城的時候,我沒能去好好看看他,這次可不能再錯過機會了。」她沉默不語,於是阿爾薩斯最後嘆了口氣。「好吧,我送你回去。」「不。」她突然說道,讓他吃了一驚。「我們走。」他們悄無聲息地翻下山坡。「好吧,」阿爾薩斯輕聲說道:「白天的時候我留意了他們的巡邏規律。晚上應該也沒什麼不同,甚至可能還沒那麼勤。獸人們個個無精打采,我猜守衛們也不擔心他們可能逃跑。這對我們非常有利。」他朝吉安娜露出可靠的笑容。「除了巡哨之外,那兩座哨塔里總是有人駐留,他們才是我們最需要留意的。不過,既然收容所是背倚山壁而建,希望他們的注意力主要放在前邊而不是後面。現在,等這個傢伙走完這圈,我們就有充裕的時間走近那堵牆好好看看了。」他們等著那個滿臉無聊樣的守衛晃悠了過去,又稍等了片刻功夫。「把兜帽拉上去。」阿爾薩斯說道。他倆的金髮太容易引人注目了。吉安娜看起來有些緊張,卻又滿臉興奮地按阿爾薩斯說的去做了。幸運的是,她和阿爾薩斯都穿著易於隱蔽的暗色斗篷。

「準備好了?」她點點頭。

「好,我們走!」他們一路滑了下去,迅速而又安靜。阿爾薩斯拉住吉安娜,直到哨塔上的守衛轉身看向別的方向,然後示意她撒腿就跑。他們一路小心不讓兜帽滑落,只跑了幾步便來到收容所的牆邊。

收容所簡陋而有效。它們都是用木頭建造,實際上就是把原木捆在一起,削尖頂端深深埋進地面。透過所謂的『牆』上那道道縫隙,這對好奇的少男少女能看清內中究竟。

一開始不太容易看清,只能依稀分辨出幾個高大的身影。阿爾薩斯轉過頭想要看個清楚。沒錯,他們就是獸人。有的躺在地上,蜷著身子裹在毛毯下面。有的漫無目的地來回走著,就好像籠子里的動物,卻沒有困獸那種顯而易見的對自由的渴求。那邊看起來像是一家子,男性、女性、還有個小孩。女性獸人比男性更為纖弱矮小,胸前抱著一個小東西,阿爾薩斯意識到那是他們的嬰兒。

「哇~」吉安娜在他旁邊說道,「他們看起來……很憂鬱。」阿爾薩斯哼了一聲,然後立刻意識到需要保持安靜。他飛快地瞟一眼哨塔,幸好守衛根本沒聽到任何動靜。「憂鬱?吉安娜,這些畜生毀滅了暴風城。他們想要把人類趕盡殺絕。他們還殺了你的哥哥!聖光在上,千萬別可憐他們。」「但是……我以前不知道他們也有小孩。」吉安娜繼續說道:「你看到那個抱小孩的嗎?」「他們當然有小孩,老鼠還會生仔呢。」阿爾薩斯氣惱地回答道。不過,一個十一歲的小姑娘,你還能指望她怎麼想?

「他們看起來人畜無害,你確定應該把他們關在這嗎?」她轉頭徵詢阿爾薩斯的意見,鵝蛋形的臉蛋在月光下白皙皎潔。「把他們關在這太花錢了。或許應該把他們都放掉。」「吉安娜。」他盡量和氣地說道,「他們是殺人兇手。就算現在看起來懶洋洋的,誰能保證放出去以後會怎麼樣?」吉安娜在黑暗中輕輕嘆息一聲,不再回答。阿爾薩斯搖搖頭,他們看的已經夠久了,衛兵很快就會再回來的。「準備撤退。」她點點頭,退後幾步跟著他快步朝山丘上跑去。阿爾薩斯回頭瞟了一眼,看到哨兵正朝這邊轉過身來。他撲向吉安娜,抱住她的腰推倒在地,卧在她身邊。「別動!守衛在看著!」儘管猛地摔倒在地,吉安娜機敏地反應過來,立刻一動不動。阿爾薩斯儘可能小心地掩蔽著自己,扭頭朝衛兵的方向望去。這樣的距離上,他看不清對方的面孔,但那人的姿勢卻顯露出厭倦和疲憊。等了好一會,守衛終於轉向另一個方向,阿爾薩斯簡直聽到自己的心跳如雷響一般。

「剛才對不起了,」阿爾薩斯扶著吉安娜站起來,一面向她道歉。「你沒事吧?」「沒事兒。」吉安娜朝他嫣然一笑。

不久之後,他們回營各自歇息。阿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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