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子!芝目先生這個騙子!
——不、不是的,這是誤會啊,蝴蝶之宮!
——哪裡有誤會?您現在手中抱著的人是誰?
你問我是誰、是誰……
那當然是大哥——
「嗚呀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芝目夏彥隨著慘叫一躍而起。
眼前是讓人冒汗的濕黏黑暗,然而從並末緊閉的紙拉門縫隙中,有淡淡的熒光燈照射進來。同房的二哥似乎已經起床,大罵「大清早的吵死人了!」然後不容爭辯地將足球砸向拉門,這下他終於明白,自己現在就躺在棉被上,並且是在用來代替床鋪的壁櫥上層。
「………………是夢啊………」
是夢啊,原來是夢啊。
無法平復依舊狂亂的心跳,他在棉被中反覆喘息。
戀慕的人出現在夢中並不要緊。對方時而身穿水手服,時而穿女僕裝,時而穿著啦啦隊服,時而穿上各式各樣更加煽情的衣服,展現出平常看不到的美妙曲線,以及『啊哈嗯哼』的嬌嗔。然而,在脫下所有衣服後,對方要不是沒有胸部,就是長著不該有的東西,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這表示精神會敗給肢體接觸帶來的衝擊嗎……!?)
這個錯誤,這個僅僅一次的錯誤,是發生在夏日河畔的意外。
即使有酒精的魔力推波助瀾,即使外表完全像個符合他喜好的女孩,但在人力河流祭典的舞台上,不小心吻到的人不是愛慕的舞姬,而是她弟弟雪國,這真是令人悔恨的失態。他甚至被喜歡雪國的蝴蝶之宮蓋上「你們是兩情相悅的嘛!」的百分百同性戀烙印。無論他否認過多少次,蝴蝶之宮都聽不進去,結果他連在夢裡都會以這種形式受到譴責。
「夏彥——有電話。」
他稍微抬起頭,看見小他六歲的妹妹打開壁櫥的拉門。
「是女生打來的。你女朋友嗎?」
「啊?」
「你女朋友嗎?你女朋友嗎?嗚哇——不敢相信耶,夏彥竟然有女朋友。」
不過是個小學生,不要直呼哥哥的名字。不要一直追問。先給我改掉那個邊說話邊玩弄捲髮的習慣,這樣很像不良少女。芝目有一大堆想說的話,不過他已經連吵架的力氣都沒有了。
「什麼女朋友女朋友的……反正一定是大哥吧。對方沒有說她叫淡谷嗎?」
「不是,好像不是那個人!」
別人?
芝目再次張大眼睛。
***
淡谷舞姬有個合密。
她是個與雙胞胎弟弟——淡谷雪國互換身分,到公立國中上學的男裝少女。
當她在教室里收拾東西準備回家時,突然有人向她搭話:
「淡——谷——同學!現在有空嗎?」
聽到這種極為甜膩的嗓音,她一轉頭,就看見三個同伴的女孩肩膀向她挨了過來。
「……有什麼事?」
「那個呀、那個呀,這一題!想麻煩你教我們解法!」
「淡谷同學腦袋很好嘛,教教我們吧!」
好嗎?
她們如此說著,並向她遞出剛才在數學課上做過的習題本。
看到閃閃發光、充滿期待的眼眸,舞姬無言以對。
雖然舞姬的聲音和外表都跟弟弟雪國一模一樣,也有辦法應付大多數的狀況,但是只有讀書方面無法跟他達到相同等級。
「淡谷同學?沒事吧?總覺得你臉色不太好……」
看到舞姬低垂著頭,女孩們的聲音聽起來很擔心。
「……抱歉,我有點不舒服……」
「咦?」
舞姬把習題本推回去,搗住嘴唇。
「真的很抱歉,我可以……去一下保健室嗎?」
「咦?」
帶著似乎有些踉蹌的腳步與不容分說的語調,她穿過人牆。
少女們剛才似乎一直張嘴望著她,之後,在她後方隨即掀起一陣驚人的叫聲。
「贊!這樣很贊啊!」「虛弱!貧血!」「變成纖弱的美少年啦!」
抱歉,雪國,我又製造出奇怪的支持者了。
她在心中不停道歉,同時像是逃命一樣地奔跑穿過走廊。
真的只有腦袋裡裝的東西沒辦法仿效弟弟。
舞姬嘿喲嘿喲地小跑步,前往SEC社團教室所在的舊校舍。
空舟ENJOY委員會,那是在不會構成犯罪的距離下,守護著市內美少女的沒用少年們休憩的場所。舞姬也一樣,在到處惹麻煩的同時,她也沒有放棄得自他們的『名譽大哥』這個稱號,持續展開活動。
就在穿過連接走廊,踏進兩層樓高的古老舊校舍那瞬間——
「——臨!」
啊?
「——兵!」
「——斗!」
「——者!」
「——皆!」
「——陣!」
「——列!」
「——在!」
「——前!」
前方、後方、右邊、左邊、上面、下面,從各個方向一起傳出謎樣的聲音。
舞姬一頭霧水。當她環視四周,想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時,她的目光瞬間落到地上。在磁磚剝落了大半的地板上,可以看見上面有以黃色粉筆畫出的塗鴉。如果換個角度觀察,看起來也勉強能算是個魔法陣或護身符上的圖騰。地板上還鋪著體育館中使用的綠色網子,彷彿想隱藏住整個塗鴉一樣。
「緊縛!」
「噫啊啊啊!」
網子被一口氣拉起。她可不想變成被拖曳網捕捉的魚,在身體即將被網子拉起時,舞姬直接跳了起來。
「哈!」
這是學自芭蕾的大跳躍動作。
描繪出漂亮的拋物線,她用另一腳著地,調整姿勢站好。未能成功捕捉獵物的網子與滑輪喀啦喀啦地迴轉著。
「緊縛的結界被突破了。」
「作戰轉換至壹之貳。」
「遵命。」
「會長!?」
舞姬忍不住大叫。
以前舞姬也曾經受到SEC成員不由分說的襲擊,但是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她應該已經被他們當成夥伴,如果不是這樣,那就太悲哀了。
雖然感覺到有個顯然不是穿著五中制服的人影,從她背後鞋櫃的方向靠過來,但舞姬不予理會,繼續奔向校舍深處。
「會長!」
舊校舍,二樓走廊盡頭的空教室,那裡就是SEC的社團教室。
砰地一聲拉開門的舞姬……說不出話來。
「歡迎來到我們的《堡壘》。」
這裡已經——經過處刑了。
舞姬等人平時自在休息的日式坐席的榻榻米全部直立在窗邊,因此整個房間非常昏暗。更新網站時使用的辦公桌被推到牆邊,其他私人物品也全都被堆積成一座小山,這個景象看起來彷彿大型垃圾棄置場。
而在舞姬從前也曾被吊在下面的天花板中央,啊啊——掛著三個包在草席里的人。
芝目、大道寺、豆坂。
重要的SEC成員。
「這、這是在搞什麼啊!沒事吧,大家——」
「不要動!接下來的侵入行為,我會將之視為侵犯領土。」
一聲鞭響。她完全只注意到那三捆草席,不過教室里還有其他人在。
那是一位彷彿要讓昏暗的空教室變得更加黑暗,肩披宛如魔女所穿的純黑長袍的——少女。
她坐在教室原有設備的摺疊椅上,白皙的臉上有紅色顏料畫出的花紋,塗著暗色系口紅的嘴唇勾勒著醒目的笑容,反而有種像是要把人一口吞下的壓迫感。
「你是……」
「妾身是業障之戰士,魔女塔朗泰拉。就允許你以塔拉稱呼妾身吧!」
她想聽的不是這種謎語。她比較想知道班級、名字、座號這種情報,如果可以的話,乾脆詳細到連家裡養的寵物名字也好。
「他們犯了罪。犯了擅自侵入我等《堡壘》的罪。」
「我聽不懂啦!我也不知道什麼堡壘還是爆雷,不過這裡是我們的社團教室喔!」
「哎呀,到昨天為止或許是那樣吧。」
「魔女塔朗泰拉。」
有另一位少女出聲呼喚那位黑衣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