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七點二十二分出發,前往空舟市的通勤快速電車,馬上就要發車了——
車掌的廣播有時聽起來就像憂鬱的喪鐘一樣,尤其是在周一的這種時候更是如此。
安藤政夫(47歲)目前是空舟五中的體育老師。
昨天晚上他很晚才上床睡覺,因為除了準備上課的教材花了不少時間之外,他還需要與老婆促膝長談。
「我撐不下去了,我要回娘家去!」妻子哭著這麼說道,而包含長女在內的三個女兒也在妻子身後聲援她。母系家族裡的男性真是人單力孤。獨自一人真的受不了她們所有人的指責,早知道養貓時應該要養公貓才對啊!
最近回家的時間變晚、西裝口袋裡有酒店的名片、忘記妻子的生日而跑去釣魚,這所有事情都偶然湊到一塊。自己絕對不是故意的,為什麼要被這樣責備呢?
最後,他只能選擇再度使用原本只能發動一次的『默默下跪認錯』才解決整件事情,現在帶著苦澀心情的他終於從列車上下來了。
準備到五中授課的安藤總是在空舟車站下車。
當他隨著往車站外流動的人群離開剪票口並走過斑馬線後……
「拜託您!」
「哦……」
他不加思索便伸手接下朝著大量人群遞過來的面紙。
「請務必通知我們!」
「通知——?」
那是一名穿著銀色夾克與迷你裙的廣告活動人員,這名年輕女孩隨即對面臨一場孤獨戰役的他露出笑容。
但兩人之間就只有如此簡短的對話。為了避免擋住不斷向前涌的人潮,他很快就繼續往前走去。
面紙上面印的不是附近有哪個店家即將開張的廣告,而是一篇相當奇怪的文章。
【尋人啟事】
我們在尋找一名年齡大約十六歲左右,身高將近一百八十公分的少年。他穿著深藍色運動外套,應該是某種運動社團的成員。此外,肩上還背著黑色漆皮包包。
大約在一個半月前,曾經搭乘過上午七點四十五分前往空舟車站的南部線。目前也可能因為通學而搭乘七點到八點之間的南部線(往空舟車站)。
您的通知將能解救一個人。
有線索的話,請您務必與我們聯絡。我們將會呈上薄禮以表謝忱。
——最近連找人都開始僱用廣告活動人員了嗎?
只要不在乎多花一些錢,這確實比一般的宣傳單更能被大家接受。
話說回來,長女男朋友的學校好像就是穿這種樣式的制服。一想到這裡,他內心便有一股無名火直冒上來,於是他馬上把面紙扯出來擤了鼻涕。
今天的體育課就好好地操操那些學生吧!
***
「哎呀……是這樣嗎?雪國先生他這麼說啊……」
「嗯嗯,他說為了解開藤之原先生的誤會,也只有接受他的挑戰了。」
「對我的愛太過強烈,以致於主動申請與對方決鬥嗎……」
「拜託你了,蝴蝶之宮。請不要扭曲從我這裡聽到的傳言好嗎?」
「我知道了,只是開玩笑而已。」
這裡是青美女學院的校園內,蝴蝶之宮正在女裝雪國面前輕鬆地笑著。看見她那種微笑之後,連雪國也隨之露出了笑容。
好不容易忍耐到放學之後,雪國才叫住了蝴蝶之宮。他一邊裝成搬運學生會裡的紙箱,一邊偷偷地向她報告現況。
站在教室大樓樓梯平台上的她,背對著窗戶外面的日光與樹葉,看起來就像玫瑰仙子般閃亮耀眼。
當然雪國不可能把舞姬的話直接傳達給蝴蝶之宮,他已經事先將內容潤飾過了。
「……但是,還是覺得很過意不去。畢竟也算是妨礙到他們的工作了。」
「請不用在意,他本人似乎很有自信。」
雖然有一部分看起來是因為氣昏頭了,但這也只有她本人才知道了。
「舞姬小姐,男孩子真的是讓人搞不懂他們在想什麼呢……」
「藤之原先生似乎也很有自信……」
他才應該算是『愛情過於強烈而申請決鬥』的人呢!
但蝴蝶之宮只是曖昧地苦笑著。
「那位先生……只是不容許有自己辦不到的事情而已。」
「是這樣嗎……」
雪國完全沒辦法了解蝴蝶之宮為什麼會這麼想。
他反而覺得藤之原劍應該是屬於樸直且誠實類型的人。
拉攏親戚來訂下婚約,其實也可以說是想先告知所有家族成員所造成的結果。
蝴蝶之宮或許只是拚命要自己不去注意對方的專情,然後將他的行為看成是『卑鄙·耍小手段』罷了。
「舞姬小姐,總之謝謝你告訴我這一些。還有,可以請你幫我跟雪國先生問聲好嗎?」
「啊,抱歉蝴蝶之宮,可以再耽誤一下嗎?」
「什麼事?」
竟然忘了問最重要的事情。
「今天……一駿河小姐在姐妹會會社那邊嗎?」
「小蜜嗎?她今天很早就往正門那邊去了——」
「已經回家了?」
別開玩笑了!
最後雪國道了聲再見後,等不及對方回答就跑了起來。
不管場面會多難看,不管學生會的工作會變得多忙都沒關係。總之,一定要跟小蜜見面並且向她道歉,不然的話自己將沒辦法重新出發。
雙手抱著搬運到一半的紙箱來到校舍外面後,好不容易才看見要找的那頭飄逸長發。
「一駿河小姐!」
「學、學姐!?」
「太好了,你還沒回去——」
雪國因為安心而露出微笑。
這時準備回家的學生們都往正門外校車正在等待的地方走去,而小蜜就在這些人當中。
雖然對方一看見雪國就做出想逃的動作,但可能是在意周圍學生的目光吧,最後她還是乖乖停下腳步。
不過,不要緊,現在這樣就可以了。
即使雪國知道已經擋到人群了,但還是沒辦法順利開口說話。
「那個……星期六真的很對不起。」
「沒關係啦……我完全不在意。」
「我那天身體不太舒服。」
「我了解。」
「抱歉,真的很對不起。」
僵硬的聲音、不敢看向對方的視線,這一切真是令人心急。雖然已經好好向她道歉了,還是得拚命忍住不斷上涌的悲傷心情。這些都不關她的事啊!
「真的很抱歉……」
「………猾了,學姐。」
「咦?」
「……你先這樣拚命向小蜜道歉,那小蜜應該要怎麼反應才好呢?太狡猾了!還虧古葉小姐給了我那麼多建議,而且還幫我加油。她告訴我用電話或寫信應該都是不錯的道歉方式,還跟我一起想了一大堆的方法。現在都沒用了……」
雪國這會兒才注意到。
低聲說話的小蜜手裡不是拿著書包而是信封。如果雪國沒有看錯的話,那粉紅色的信封上確實是寫著『淡谷舞姬學姐』。
「難道說……那是要給我的?」
「嗯。」
「你是想拿到那邊的郵筒去寄嗎?」
「嗯。」
「不是絕交信或是挑戰書?」
「為什麼我要寫那種東西……」
她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麼地無力。
難道……她沒有生氣?
「給我看……」
「不要!」
小蜜很用力地抱住信封。
「為什麼?本來不就是要給我的嗎?我立刻在這裡看。」
「不要——不要——我還是辦不到!不行!直接讓你看太丟臉了,我不要!」
「有什麼關係嘛!讓我看看!」
兩個人開始爭奪起信封來。
「不讓你看!絕對絕對不讓你看!學姐你這個大笨蛋!」
「為什麼?」
「不要就是不要——!」
當小蜜不知不覺間站到雪國原本拿著的紙箱上並且發出悲鳴時……
「快點!」
「——有男孩子——」
「還是通知老師比較好吧——」
周圍的人群開始騷動了起來。
一看之下才知道,原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