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
「不能說呀!」
「嘻嘻嘻嘻,哇呀……」
「背挺直。」
「哇……」
他的背後被狠狠拍了一下。
(但是……)
襯裙緊貼在肌膚上的觸感,無論如何都讓人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小、小舞,不穿這種嗯……不是襯裙也不是背心的東西不行嗎?」
「當然不行。學校規定襯衫下面一定要穿喬治紗材質的無袖連身襯衣才行。」
「不會吧……」
聽到這無情的最後告知之後,雪國用力抓緊身上的裙子。
舞姬交給他的內衣雖然與一般女高中生盛夏時穿的細肩帶洋裝很相像,但似乎得把這東西穿在制服下面才行。
雪國試著把無袖襯衣以及裙子的裙擺一起拉起來,接著把手指放開。現在已經可以算是老古董級的喇叭長裙輕飄飄地夾帶著空氣向下掉落……
「咿呀……」
只是稍微動一下,絲綢那又薄又不可靠而且輕柔飄忽的質感立即往肌膚上貼了過來。太、太可怕了,喬治紗材質的襯衣,跟純棉運動內衣的觸感完全不同。
下擺與肩帶上裝飾用的蕾絲也像在主張自己存在般,給人又刺又癢的感覺……
「忍耐一下啦,雪國。你不想見到心愛的小蜜嗎?」
「嗯、嗯……我當然想見啦……」
當然想見啰。
洗臉台上鏡子所映照出的自己,無論怎麼看都像是「淡谷舞姬」。
鏡子里的人有一頭及腰長發與帶著長長睫毛的清澈雙眸。在學院里被譽為「清亮麗人」的莊嚴又纖細的臉龐這時則因驚訝而整個僵硬,而且雙頰還因為本人開始動搖、身體發熱而逐漸泛紅。快別這樣,不要用那水汪汪的眼睛害羞地看著我。這是哪裡來的靦腆大小姐啊!
(這不就是我嗎?)
瞬間,他整個人感到一陣錯愕。
「嗚哇……」
「沒問題的。這麼像的話,絕對沒有人能認得出來。」
舞姬的臉從背後靠了過來。
與穿著青美女學院制服的雪國相反,她已經完全變成「淡谷雪國」了。
為了今天而將長發剪短到髮際以上兩三公分左右,身上則穿著扣子發出閃閃金光的立領學生服。雖然覺得頭髮剪得太短了,但臉蛋整體來說與雪國一模一樣。
(是我啊!)
雪國心想: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呢?
越是深思越是覺得,這是因為小蜜她對我來說實在太重要了,而且我是個言出必行的男人,完全是因為自己堅持的這個原則。
*
——一個禮拜前,淡谷家。
「雪國,天亮了。」
淡谷雪國的早晨就在這輕快宣告以及自己的尖叫聲中揭開序幕。
原本自己正與溫暖的綿羊們圍成圈圈跳舞,但這種景象卻在轉眼間煙消雲散了。
「早……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嗚……你、你把什麼放到我嘴裡了——」
「泡菜和酸梅干。」
「這是什麼組合啊!」
難怪綿羊們會飄散著大蒜的味道。
「……真是,我差點要完成百分百羊毛了啊……」
「少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再不起來我就追加腌蘿蔔到你嘴裡。」
「起來,我立刻起來!」
咳咳。看來再賴床下去就要遭受腌漬物攻擊了,雪國只好趕緊把毛毯從身上拉開。
「…………」
他一起身,頭部馬上撞到床緣。由於這追加攻擊實在太過疼痛,讓雪國根本發不出聲音來。
雖然好幾年前就已經察覺雙層床的上層床板相當低這件事實,但是這床沿也未免太過突出了吧!
瞪了一眼出現許多凹痕的床沿之後,雪國往旁一看,隨即發現讓他吃進「殺人起床小點」的兇手,正面無表情地站在旁邊把玩著泡菜罐。
「醒了嗎?」
「醒了、醒了啦!完完全全醒了……」
淡谷舞姬。
這個自從出生十四年來,可能是待在身邊最長時間的另一半。
她身穿樸素的藍色睡衣,頭髮一片紊亂,看來也跟雪國一樣才剛起床不久。下半身的睡褲不知脫在什麼地方,衣服下擺處可以清楚看見她的大腿與內褲。
一直學到十歲為止的芭蕾舞如果持續下去,現在應該會有不錯的成果才對,因為她現在就有著相當挺直且勻稱的體態。只是太過挺直反而缺少了女人味,可以說是美中不足之處。
「……你不是在換衣服了嗎,小舞?」
「但是雪國卻還不起床。」
太冷酷了。
在睡眼惺忪的狀態下做出如此說明的她,是比雪國早二十分鐘來到這世上的雙胞胎姐姐。
在他們這間為了方便而只用雙層床與書桌劃分為兩半的小孩房裡,不斷強調要有個人隱私權的雪國根本只是痴人說夢。所以,原本屬於他的領土不斷被侵犯、蹂躪,因此也才會發生剛剛那種「穿過縣境隧道便是雪國」的越界事件。
「小舞……」
「幹嗎?」
「其實你可以穿稍微可愛一點的內褲……」
「去死吧你!」
實在太冷酷了。
少年就在這種一直被瞪著的情況下穿好學生服,然後伸手拿起圍裙。
雪國他們的父母正在國外工作。目前他與祖母以及姐姐舞姬住在空舟市內一棟透天厝里。
雪國除了照顧因為工作而忙得不可開交的祖母之外,也同時負責照顧姐姐舞姬以及庭院里自己相當重視的花草樹木。
雖然不想成為家庭主夫,心裡也想著不知有沒有人可以幫忙做這些事;但雪國很清楚如果把這些事交給其他家人,自己將會過著相當悲慘的生活,所以只好凡事自己來了。
「哎呀,奶奶,剛起床嗎?」
「不……現在才要去睡。」
當他像只小白鼠般在老舊的廚房裡忙得團團轉時,祖母出現了。看來剛剛應該是在離小孩房較遠的工作室里做事的樣子。身上暗色系的絲綢和服已經滿是皺褶,吊衣袖的帶子上打的結幾乎快鬆開了。最嚴重的是,臉色看起來就像快死掉了一樣。
「血血血、血跡……」
「什麼?」
「血……血液試劑反應……該怎麼處理……」
搖搖晃晃地打開冰箱門後,祖母毫不猶豫地從裡面拿起一瓶紅色液體,接著就像一頭饑渴的野獸般將液體一口氣喝光,然後用土黃色的手背擦了一下嘴角。
「沒錯……果然還是用毒最好……」
神啊!我家奶奶現在還算是人類嗎?
淡谷菜穗子,筆名淡谷猶彥。她代替雪國他們在國外的雙親擔任監護人,是推理小說界相當知名的作家。
看見每次都借著番茄汁補充殺人描寫的靈感,然後像殭屍般復活過來的「奶奶」,雪國不禁感到有些不安。
「話說回來,雪國啊,那件事沒在你們學校里成為話題嗎?」
「那件事?」
「就是那個啊那個。名稱我一時說不上來……之前這附近不是有年輕女孩遭到襲擊,你們教室里都沒有關於這件事的傳聞嗎?」
不知道是出於推理小說家的天性,或者只是單純的好奇心,菜穗子總是對這種事件相當在意。雪國攪拌味噌湯的手停了下來,回她一句:「傳聞嗎?」
「你說的……應該是指那個隨機傷人的怪客吧?」
感覺上菜穗子原本充血的眼睛忽然閃耀了起來。看來她果然是指那件事——
雖說是傳聞,但講的不是像怪談或者土龍出現那種曖昧奇幻的事情,而是去年年底在市內頻頻發生的隨機傷人事件。
主要受害者都是往市內通學的女學生。雖然沒有嚴重受傷的人出現,但是記得學年主任曾在朝會時提醒過晚上盡量不要一個人出門。
「嗯嗯,就是那個。我說雪國啊,那傢伙不是被很多人稱做『開膛手S』嗎?這名稱應該是模仿『開膛手傑克』而來的吧!S是空舟市的S還是薩德侯爵的S?你們那裡有被害人嗎?或者是目擊者?」
「沒聽說。我知道的也跟你差不多,何況我也沒興趣。」
「雪國……你在學校應該沒被欺負或找不到說話對象吧?如果有的話,一定要馬上跟奶奶或在秋田的爺爺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