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重力爐的潮泉家後山裡,只剩下一片寂靜。
漆黑的機巧魔神面無表情地低頭,看著被破壞殆盡的《鋼》的機體。
社長失去了魔神相剋者的能力後,他的使魔也中斷了無限的魔力供給。受傷的冰之不死鳥已經沒有之前那異樣的再生能力。
「結束了嗎……我……已經……」
頹喪的社長雙手撐著地面,呻吟的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
我瞪著他搖搖頭,漆黑的機巧魔神發出沉悶的聲音,靠近《鋼》的殘骸。發現到《黑鐵》再度舉起右手的劍後,社長的表情因為害怕而扭曲。
「社長,還沒有呢,一切都還沒有結束──黑鐵!」
「住手……不要再傷害冬琉了……唔!?」
我無視於社長的阻止,讓《黑鐵》揮落了劍。那勾勒出虹色軌跡的斬擊,直接切開了鋼色巨人的胸部。《黑鐵》的左手伸進剛剛產生的龜裂空間中,硬是將裝甲的縫隙撐大,巨大的手腕攫住了某個東西。
「社長以前曾經說過,就算是前操演者也能成為副葬處女吧!」
《黑鐵》內藏的無數齒輪軋軋作響,魔力迴路壓縮出龐大的力量,強硬地扭曲了機巧魔神內部的異空間,破壞封印。
破壞了被當成機械驅動惡魔的活祭品的、副葬處女的封印──
「反過來說,就算成為了副葬處女,也不會失去前操演者的能力,不是嗎?」
《黑鐵》的手所抓到的,是一個在玻璃膠囊里沉眠的少女。宛如胎兒般縮著膝蓋的嬌小少女,她的裸體散發出淡淡的光芒。
那是她體內的奈米機械在運轉的證明──
前操演者的光芒。
「魔力的……無效化能力……冬琉還活著嗎?」
社長彷徨無神的眼睛裡,又出現了些微的希望。
冬琉會長的肉體沒有受到任何魔力的影響。《黑鐵》的火焰劍即便貫穿了《鋼》的機體,也無法傷到她半分。所以我才會毫不猶豫地攻擊《鋼》。
「就算機巧魔神的軀殼會連結到不知何處的異空間──但對於黑鐵的空間制御能力來說根本不成問題!」
《黑鐵》的左手伸進切開的空間裂縫中,將膠囊的封印破壞,然後將冬琉會長的身體拉出來──
「嵩月,拜託你了!」
我轉頭看向嵩月的同時,她也跑向躺在地上的冬琉會長身邊。嵩月將雙手壓在冬琉會長胸口,試著讓假死狀態的她重新活過來。
做了好幾次的心臟按摩後,「咳!」冬琉會長終於吁出了微弱的氣息。
「冬琉……」
社長搖搖晃晃地靠近蘇醒的冬琉會長身邊,將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
社長抱住持續微弱呼吸的青梅竹馬的身體,發出了嗚咽聲。那是出自安心的啜泣,他總算是保住了冬琉會長。
「我的……主人……」
冰羽子看著社長,茫然地呢喃著。她的表情就像是被信賴的飼主背叛的小狗一般。
聯繫著她戰意的最後一根線也斷了,冰羽子放盡氣力,沮喪地倒下。這時,突然有人從背後抱住了她。
一臉尷尬出現的人,是長得有點像小混混的銀髮男──鳳島蹴策。
「哥哥……」
冰羽子叫著自己的哥哥,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鳳島,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也很訝異地望向身上還套著章魚燒店圍裙的鳳島哥。
鳳島哥似乎也對自己的行動感到不明所以,他帶著有些困惑的神情說:
「你不是說過,要我去救叫做冰羽子的女生嗎?」
「夏目先生這麼說嗎……?」
冰羽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我,但她馬上自嘲地搖搖頭。
「不過,無所謂了。鳳島的願望,已經……無法實現了。」
話說完,冰羽子就想推開鳳島哥。但鳳島哥卻抓住冰羽子的手腕。
「我說──」
他搔搔鼻頭,為了掩飾害羞,刻意用粗魯的口吻說:
「你願意當我的妹妹嗎?」
「什麼?」
冰羽子有點反應不過來,露出了愣怔的表情。
「那個,笨蛋……」
我這下真的是抱頭叫苦。居然在這種時候說出那種台詞,鳳島哥的態度搞不好會反而激怒冰羽子啊,我戰戰兢兢地看著他們。
「啊……等一下……」
嵩月壓制住焦急的我。
鳳島哥的表情愈來愈尷尬,但他還是很真摯地繼續說:
「我不認識你,不過我覺得自己一直希望能夠有你這樣的妹妹。所以,今後的人生,你願意當我的妹妹──哇!」
咚的一聲,鳳島哥因為胸前的衝擊而哀號。冰羽子緊抓著他,將頭埋在哥哥胸前,像個孩子地哭泣。
「笨蛋……笨蛋,哥哥……您真的是……」
冰羽子不停地捶著鳳島哥的胸口。他則是一臉無奈地看著冰羽子。
我安心地嘆了一口氣,解除了機巧魔神的控制。
《黒鐵》的機體逐漸消失在我的影子里。
取而代之的則是輕飄飄突然出現的操緒。她看到哭成一團的社長跟冰羽子,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像是在問:「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我抬頭看著皺眉的她,沉默地聳聳肩。
「看來好像已經結束了呢。」
沒過多久,朱浬學姊也從森林裡出現。看到被破壞的《鋼》跟重力爐,她很滿意地笑了。她身後還跟著瑤以及帶著寇依的律都姊。
因為重力爐已經被破壞,她們也就失去了戰鬥的理由。
「做得好……來,給你獎賞。」
朱浬學姊一邊說,一邊摸著我的頭。那有點癢的觸感,讓我覺得好懷念,忍不住吁了一口氣。
然後,就像是要破壞我放鬆的時間一樣──
「咦?夏目智春!你該不會是贏了吧!?」
我聽到空中傳來了斥責我的尖銳女聲。
「怎麼辦嘛!這樣這場賭注不就是我一人獨輸嗎?可惡,我明年的預算怎麼辦呀!」
六夏騎坐在風獸上現身。看著蹲在地上的社長,她一臉認真地抱著頭。
「他當然會贏了。會賭這種事情的人才奇怪吧?話說回來,在學校里賭博根本就是違反校規了。」
佐伯哥輕蔑地瞪著六夏,很認真地叨念著。光學姊也有點害羞地勸著六夏。
「這、這樣很沒禮貌啦……六夏。」
「這怎麼看都是超載咧?」
真日和抓緊風獸的鬃毛,一臉疲累的表情說道。實際上,真日和說得沒錯,一起騎在風獸上的不止六夏等人。
「智春!」
「夏目!你沒事吧?」
從風獸有點禿毛的尾巴後面跳下來的,是杏跟佐伯妹。為什麼她們也會來呢?我一臉訝異,眼神正好瞄到雙手高舉面前,向我合掌致歉的樋口。
「樋口,你喔……」
「抱歉,我被她們逮到了。」
話說完,樋口嘻嘻笑著搔了搔頭。這到底該怎麼辦啊?我嘆了一口氣。佐伯妹就算了,我要怎麼跟杏解釋這一切的騷動啊?
「……這樣就完全結束了嗎?」
樋口伸手牽起從風獸背上下來的阿妮婭,一臉認真地問我。
還沒有。我搖搖頭。
「還沒有,一切都還沒結束。」
「說得也是呢。」阿妮婭點點頭,抬頭看向天空。
無數星星撒落的夜空里,清楚地浮現出機械驅動的巨大『神』的手。即使是此時,『神』也持續進行著這個世界的非在化。我們所剩下的時間,遠比想像的還要少。
「得想辦法解決那個大塊頭,事情才能結束啊……不過……」
話說完,阿妮婭擔憂地垂下眼晴。阻止社長的儀式魔法後,我們就失去了確實能夠打倒『神』的方法。活著的魔神相剋者只剩下我,要是啟動點火裝置打倒『神』的話,我肯定會隨之消滅。
但是──
「『科學之光芒下映照的影子嗎』……」
我抬頭看著照耀星空的繁星,不經意地低語著。阿妮婭一臉訝異地看著我。
「嗯?」
「沒有……沒事。我會想辦法的。」
話說完,我輕輕地笑了。雖然沒有任何說服力,但我就是有一種奇妙的自信。也許受到操緒影響,讓我對思考事情的方法產生改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