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仲夏夜的夢魘 序章

台版 轉自 chelsealoli@輕之國度

「吶,夏目智春……你對選擇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在半夢半醒之間,我想起了這段話。

那是某人對我的提問。我想自己應該是在作夢吧。意識會被稍梢喚醒,大概是車輛疾駛在

高速公路上所發出的振動與引擎排氣聲之故。

這輛車是外國制的中古小型車。駕駛者是一位比我略微年長的女性。她散發著好像隨時在

微笑的不可嗯議氣氛,纖細的雙肩上還披著一襲穿了很久的白衣。

女性輕鬆地握著方向盤,並對著睡在助手席、毫無防備的我,單方面地冷靜述說道:

「在許多可能的選項中選出一種未來——如果你認定的選擇是這樣,也不能說這種定義是

錯的,只能說它並不完整也不全然正確,而且如此幼稚拙劣的嗯考方式很可能招致誤解。」

我嗯考著女性的話中涵義。

聽過了無數遍無數遍的一番話。遙遠的記憶。那是在什麼時候聽誰說的?正處於睡眠狀態

的我想不起來,甚至就連自己是否在作夢都無法肯定。

然而女性還是繼續說著:

「此外,如果懷抱著『可能會有更好選擇』的傲慢妄想,可以說是為害最大、最邪惡,也—最糟糕的一種念頭。畢竟人們不可能知道每一個選項會導向哪一個未來。」

恐怕她說得一點都沒錯,我想。

科學的些許進步教導了人類「未來是不可確知的」這項無趣的事實。因此就算我們如何絞盡腦汁,也不可能選出所謂正確的未來。

我心想,既然如此乾脆繼續睡好了。就算真的必須選擇一種未來,也不一定非要由我選。

假使我連交給別人選擇的自由都沒有,不如讓持續流逝的時間作主,使世界變成它自然而然該有的樣子。

就如同在嘲笑我這種想法般,女性露出了溫柔的微笑告知道:

「不,其實……人類連不做選擇的自由都沒有。那就好比已經存在的事物認為自己不存在

一樣,必然會產生矛盾。只要這個世界存在的一天,人類就必須做出選擇。嗯考自己不要嗯

考,其實本身就已經是一種嗯考,同樣地,不做選擇這種選擇,其實也是一種選擇。」

車輛這時轉向崎嶇不平的道路上。大概是離開高速公路了吧。交流道。分歧點。

夕陽照亮了她的車。從雲層縫隙間泄出的赤色光芒讓人聯想到灼熱的火焰。

我微微地翻了個身,將臉轉向另一邊。風從敞開的車窗灌進來,玩弄著白衣女性的頭髮。

ETC的電子音聽起來分外刺耳。

「況且當你選擇了不做選擇這種未來的瞬間,其他選項所誕生的、數不盡種類的未來便會

同時消滅。即便你取消了上述選擇,當作一切都沒發生過並重新再來,新選擇所製造出的,也

只是新選項所衍伸出的未來罷了。你以前原本能選擇的未來將會消失得無影無蹤。那些被你放

棄的未來或許能讓你獲得重要的事物,以及讓你認識重要的人,但都不會再出現了。」

女性的話深深刺穿了我的胸膛,帶來充滿悔恨的痛楚。

不存在的事物。永遠無法抵達的未來。我即使在朦朧中也不知為何覺得可以理解這番話的

意嗯,對那些被我消滅的事物更是感到非常惋惜。

「夏目智春,你已經明白了吧?選擇絕對不只是挑選一種未來而已,它會將除此之外的可

能性全部粉碎。你必須背負所有被遭你破壞、踐踏、消滅的世界生命,以及龐大的精神力質

量。那才是你被賦予的唯一選項。」

是啊,沒錯,我終於察覺到了。

女性並不是在對我說教,也不是在等待我的回答。她那看起來總是在微笑的表情,讓我聯

想到快要哭出來的孩子。她打從一開始就企圖非難我,責備我所犯下的罪過。

這時女性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我換種說法吧。你的選擇已經結束了,剩下來的只是憶起它並予以接受罷了。畢竟

你只是那個男人所遺留下的影子。是在比夜晚還深沉的幽暗深淵中誕生,被黑科學之光芒所包

圍的那個男人的影子——」

女性的這番話籠罩了我的耳膜。她開始提高車速。

半夢半醒的我回想起來。我曾經走過這條路,而且也知道以後還會再來一遏。那將發生於

離當下不遠的未來——因為我所選擇的歸結就是這裡。

夕陽就像在告知暗夜即將降臨般,發出最後的餘輝。

我終於完全陷入了沉眠。

O

「已經到羅,智春。」

有誰正扯著我的臉頰。

不,更正確地說,是我自己的左手在扯自己的臉頰,而且命令手做出這種動作的不是我。

那是出自附身於我的——某個幽靈。

「……很痛耶!你想做什麼?」

我睜開被淚水沾濕的雙眼,一名少女無視於重力、飄浮在我的頭頂。她那淡色的秀髮在半

空中披散開來,還以混雜著苦笑的表情俯瞰我。

少女是我熟得不能再熟的操緒。她曾是我的青梅竹馬,現在則變成了幽靈。穿著洛蘆和高

中夏季制服的她,正打量著猛力揉眼睛的我。

「智春到底要昏到什麼時候呀,已經到了喲!」操緒無奈地說著。

「已經到了……到哪裡?」

「嗄?等等,你振作一點吧!醫院啦,醫院。」

「……啊?」

我那終於能抓住焦點的眼珠,開始確認自己目前身處的地點。

這是位於視野良好的高台處,一棟有著石灰外牆的白色建築,屋頂刻有紅色的十字標誌,

怎麼看都像是一座醫院。正面玄關附近有公車站脾,還停了一輛公車。話說回來,剛才我們應

該就是搭那個過來的。我睡眼惺忪地投了車資並走下公車,來到醫院的候診區附近時,記憶就

像被切掉電源般突然中斷。一瞬間我本來只想手扶著牆壁休息一下,結果卻好像直接睡著了。

等我終於清醒過來,看見一名女性倚牆站立著。那是一位身穿粗獷牛仔褲並套著白衣的女

大學生。年紀大概在廿歲上下吧。這位姊姊露出了親切的微笑。

「夏目同學,你看起來好像很累了。昨晚幾乎沒睡吧?」

她撥了撥垂肩的秀髮,一股陌生的氣味頓時飄來。就讀醫學院的她,身上經常有奇怪的葯

味。她所調製的藥品,之前也曾讓我吃足了苦頭,那段往事我一點也不願回想起來。我總感覺I

自己在作惡夢的原因,或許是那股藥味所造成的吧。

「律都姊……」

為什麼她會在這裡出現,我花了一點時間才想起來。

潮泉律都——她是我房東的孫女。

此外律都姊也是我同班同學嵩月奏的表姊。我聽說自從兩天前意識不清的嵩月被送來這間

醫院後,律都姊就一直在她身旁照料她。

「對喔,嵩月……!嵩月的情況怎麼樣了……?」

我扯著嗓子問道。再度憶起前來醫院的目的後,那種暫時被淡忘的不安也隨之襲來。嵩月

因失血過多而昏倒時,那輕得詭異且冰冷的身體觸感依舊栩栩如生。

律都姊的反應並沒有特別驚訝,只是略略眯起眼盯著我。

「小奏的情況……?」

「呃……我聽說事情已經過了兩天,嵩月的意識還沒恢複……」

「……什麼?你是聽誰說的?」

律都姊的表情頓時變得緊繃。

「科學社的代理社長……朱里學姊,她先前好像問過醫院了……所以——」

「是嗎……原來是黑崎……」

律都姊喃喃說了一句後便陷入沉默。她落下視線,似乎在嗯考什麼,還發出了凝重的

「唔」一聲。

「好吧,現在還隱瞞你也沒用了。老實說,小奏的狀況並不樂觀。我想你也猜得到,她現

在變得非常虛弱。就算能恢複意識,大概也沒辦法過以前的生活。」

呵沒辦法像以一剛那樣……過生活……」

操緒顫抖地說著。律都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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