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我與操緒兩人疲憊不堪地返回家中,有氣無力地著手準備今天的晚飯。接著電話突然響起了。一個語氣亢奮的女人說話聲從話筒另一頭傳來:

『——哈啰,我的乖兒子,你今天好嗎——期待已久的高中獨居生活如何?就算感到空虛寂寞,也不可以拿你哥的身份證去租A片喔……算了,諒你也沒那個膽啦,啊哈哈!』

真沒想到我母親會劈頭就說這些話。

『——是伯母?』

操緒苦笑著問道,我不耐煩地對她點點頭。光是聽到我母親那悠閑樂天的聲音,我的疲勞感又比剛才增加了一倍。雖說我母親的職業是護理師,但她在職場上的態度也是如此。這樣不接到患者的抗議才怪吧。

窗外的天色尚未完全暗下。現在應該是她的上班時間才對,特地溜出來打這通電話過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有事嗎?」

我壓低聲音問道。我這位天才老媽是不會因為兒子開始獨居就特地打電話過來表示關切的。況且她還是在工作途中打來,或許真的發生了什麼緊急事件吧。

結果母親的回答竟是:

『嘿嘿嘿……你猜呢?』

「……我要掛電話了。」

『哇!等等!討厭,為什麼嘛!?真是不懂幽默的孩子。我到底哪裡教錯你了——你認為呢?』

我決定不理睬她。

況且我根本不記得我母親曾教過我什麼正經事。她的工作一向很忙,待在家中的時間也很少。因此在我哥也很少關切我的情況下,我竟然還能長到這麼大,或許這都是因為操緒一直陪伴在我身邊的緣故吧。一想到這裡,我真的開始感到空虛寂寞了。除了一個幽靈外,我連一位像樣的家人都沒有,這樣的人生簡直是太不幸了。

『難道是腦袋被撞壞了——好比空難那次,還是你幼稚園的時候從神社的石階上滾下來?哎——那次簡直是嚇死我了。如果當時有用攝影機錄下來,搞不好還可以寄到電視台參加珍藏家庭影片特集呢。我果然沒記錯,你從以前就是個笨手笨腳的孩子。』

「……」

我放下在電話另一頭胡亂推測的母親不管,開始炒起晚餐要吃的豆芽菜。從石階摔下那次姑且不論。空難對於我的個性應該沒有影響吧。

一般來說,想要將東西炒得好吃,重點就是要用大火快炒。滾燙的平底鍋此時冒出了蒸氣,四周還飄散著熱油的香味。

『——對了對了,還有,剛才阿直打電話來。』

「耶!?」

母親唐突的這句話,讓我差點就把平底鍋摔在地上。

老哥打電話來了?真稀奇啊。

耳朵湊在電話聽筒邊的操緒也瞪大眼睛,還用手指比出一個四方形,應該是在提醒我那個手提箱吧。

「哥說了些什麼?」

『嘿嘿——嘿,想知道嗎?』

母親以促狹的口氣捉弄急著想得知實情的我。我只能不耐煩地咬牙切齒。

「快點告訴我吧。對了,那傢伙現在人在哪裡?」

『不知道耶——我忘了問。啊哈哈,不過感覺好像很有精神,所以應該沒事吧。』

事情可大條了,我心想。我可是有一大堆疑惑想要質問那傢伙。

『智春你也很有精神嘛,真令我意外。原本還以為你一個人會悶悶不樂。啊,看來我可以放心去照顧和葉了。昨天我才跟她一起洗澡喔。哎——最近的孩子身材還真好。光腿長不說,就連胸部也是那種令人忍不住要憐惜的蘿莉體型——啊,你現在該不會開始妄想了吧?真色———』

「別胡說八道了。」

『怎麼一點幽默感也沒有……和葉還問了我好多關於你的事。例如就讀哪間學校、小時候的事,還有喜歡的食物或女孩子之類的。她似乎很在意是不是因為她的緣故才害你搬出去喔。』

「咦?怎麼可能?」

我還以為和葉很討厭我哩。

我內心的疑惑似乎表現在說話的口氣中,電話另一頭的母親聽了後深深地嘆了口氣。

『蠢孩子——就是因為這樣,你才不受女孩子歡迎。連女人的心情都無法了解,難怪到現在還是處男。』

越扯越遠了。

『算了,反正事情就是這樣。下個周末你一定要來苑宮家一趟喔。』

「等一下,不要那麼快下結論,老哥的事還沒說完呢!」

『啊,對喔,我都忘了。』

母親發出咯咯咯的笑聲。要不是還有問題想問,我實在很想立刻掛斷電話。老哥之所以會躲到國外去,搞不好都是因為母親的緣故。

『呃,阿直要我轉告你。鳴櫻邸里的東西你都可以隨意使用,不過記得要找房東先生打個招呼。』

「……房東先生?」

『對,好像是住在北有紗的潮泉先生吧。其實我也不認識那個人,聽說是附近有名的地主。』

「原來如此。」

我感到有些意外。老哥竟然會叫我找房東打招呼。這麼正常的要求,他會刻意從國外打電話回來告知嗎?雖然老哥的提醒也沒錯。

「我知道了,還有呢?」

『沒了,就這樣。』

「耶?就這樣?手提箱跟機巧魔神呢?」

『啥?雞腳魔人?你在說西班牙話嗎?阿直就只說了這些而已。我要掛電話了,等一下還得跟醫師(老公)去約會哩。晚餐是全套的法國料理喔,羨慕吧?啊哈哈!』

母親拋下高亢的大笑後,隨即掛斷電話。我只能手握話筒,愣愣地站在原地。寶貝兒子只能啃豆芽菜的晚上,做母親的竟然去吃全套法國大餐,可惡!算了,反正不關我的事。

操緒這時指著豆芽菜說。

『——智春,豆芽菜著火了,好像燒焦啰。』

「嗚哇!」

炒菜的訣竅就是大火快炒。我望著已經部分變得焦黑的豆芽菜,嘆了口氣。都是因為母親廢話連篇的緣故。結果剛才那通電話的主旨到底是什麼?老哥根本沒提到任何重點嘛。

北有紗的潮泉先生?

呼嗯。

我以焦炭口味的炒豆芽菜佐飯解決掉晚餐後,玻璃店的老闆剛好上門,為的是幫我修理宅邸損壞的窗戶。

由於該店老闆是大原酒行的熟客,所以我並不陌生。對方瞥了一眼今天凌晨被疑似巫女破壞的客廳窗戶後,感慨地嘆了一口氣。

「能壞成這樣也真了不起。這要連鋁窗框一起換掉才行,會比較貴喔。」

「……不會吧。」

我大失所望地說道。獨居的高中生就已經夠窮了,結果竟然還無法以換一塊玻璃來解決這個問題。

「你自己看,就是這裡。窗框整個都熔化了,用打火機之類的根本不可能燒成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有人拿本生燈{譯註:實驗室常用的高溫加熱工具}亂噴嗎?」

「不……那只是一個小意外……」

我語氣曖昧地解釋。從近距離觀察被破壞的窗戶,就算是像我這樣的外行人也可以清楚理解事情並不尋常。窗玻璃被徹底熔解,連半點碎片也沒留下。就算是拿焊接用的工具,大概都無法輕易製造出這種效果。一想到這裡,我越來越覺得半夜的那名疑似巫女根本就是個怪物。

『嗯嗯……兇手真的是嵩月同學嗎?』

操緒頭下腳上地浮在半空中,同時交叉著雙臂問道。我默默地聳著肩膀。天知道是不是嵩月。如果這真是嵩月乾的好事,那她到底是利用什麼機關才能在一瞬間內熔化整扇窗戶?

「——這型的窗框我今天並沒有帶來,不過回店裡應該能找到庫存。明天我再過來一趟吧。抱歉,今晚就請你先忍耐一下。」

「耶……所以意思是說,到明天修好為止,這裡都要留一個洞啰?」

這樣未免太危險了吧,我不安地問道。不過玻璃店老闆卻喀喀地笑著回答。

「放心吧,氣象報告說明天也是晴天。況且是小偷也不會看上這棟爛房子的。」

「嗯,或許吧。」

小偷雖然沒興趣,但是妖怪還是會進來啊。

不過——我轉念又想——老闆說的或許也無不道理。不管這裡有沒有裝玻璃,其實對那位疑似巫女來說都不成問題。

「她還會再來嗎?」

操緒露出好奇的表情,盯著完全被溶解的窗戶問道。我無法確定,只能對著她搖頭。由於那個妖怪和嵩月奏長得極其相似,所以我並不覺得特別驚悚或恐怖,但我或許正遭遇極為危險的情況也說不定。如果再度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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