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照平常的習慣,在早上五點醒來。
接著環視天亮前的房間,發現室友流一擺出前衛藝術風格的睡相。
太厲害了……以蹲馬桶的姿勢竟然睡得著……
雖然我因為習慣醒來,但並沒睡飽。身體還想要更多睡眠,但是我不想因為旅行就破壞平常的生活規律,於是起床洗臉刷牙。
然後也沒什麼事好做,於是來到走廊想去散散步。身體雖然沉重,但我討厭浪費時間。
對了,去海邊看日出好了。聽說旅館後面就是陡峭的懸崖,看得見海。雖然想必酷寒難耐,但景色大概棒極了。
在行程緊湊的團體旅行中,謳歌片刻自由。多麼美妙的點子啊——我一冒出這個念頭時,就突然在走廊途中雙腿發軟了。
我扶著牆堅跪下,不敢鬆手。
奇怪了?我睡昏了嗎?四肢使不上力,無法保持平衡。
就這樣倚著牆壁稍微休息一下好了。
我才心想被人看到會很不好意思,穿著運動服的鈴音就從走廊另一頭走了過來。那是我最不希望讓她操心的對象,或者該說是想保持形象的對象之一。雖然我想站起來表現出很有精神的樣子,但身體完全不聽使喚。鈴音慌張地靠了過來,儘管我無力地搖手表示不是她想的那樣。
「唔、喂!老師你怎麼了!?」
「鈴音,你怎麼起得這麼早?怎麼了嗎?」
「嗯,對啊……不知道為什麼就醒來了,因為閑著沒事做,想說老師你或許起來了,就去房間找你……不對,這種事不重要!」
鈴音湊了過來,要扶起渾身綿軟的我。憂心忡忡的臉貼近,額頭輕觸額頭。
像這樣臉靠得很近時,我總是想,因為鈴音平常不太會讓我意識到她是女孩子的關係,所以我常常忘記,她的臉還真是漂亮,禁得起特寫……
她這次旅行沒戴眼鏡,我覺得這樣比較好。
說到可愛當然非小凜莫屬,但說到魅力隨著年齡增長的人,或許是長得漂亮的鈴音……我神智不清地思考這種莫名其妙的事。
「啊——……鈴音的額頭好涼好舒服——」
不過奇怪了,鈴音貼近的臉明明也泛紅,體溫卻沒有看起來那麼高。
「……很燙喔,果然是發燒了!」
原來是這樣啊——
我再度給鈴音背著,任她帶我回房間。
鈴音的背與其說是可靠,簡直就是有媽媽的感覺了。
一進房間,鈴音立即尖叫:
「好、好冷!這間房間是怎麼回事!?」
「……因為流一和一朗怕熱。」
流一和一朗只穿一條內褲睡覺,連棉被都沒蓋。一朗這傢伙,旅行前明明說了「對不起,到畢業前都一事無成」之類的話,連眼淚都掉下來了,但是睡臉倒是挺安詳的。
「居然沒開暖氣!?比走廊還冷。這些人是笨蛋嗎!?」
「事到如今還用問。」
當然是笨蛋。
「不能把老師丟在這麼荒唐的房間……可是又不能帶回我們房間。」
「我無所謂。」
「我們有所謂!我想想,對了,保健室!我們去鐵子阿姨的房間吧。那個人厚臉皮地住了單人房。」
同行的教師中,女性只有她。雖然沒有存在感,但教師確實存在。毒蝮學園的教師因為學園的危險傳統,以男性居多。
「鐵子老師嗎……要是房間充滿那個人的生活氣息,我可待不下去。」
「那部分沒問題的,大概。」
總覺得會到處都是食物殘渣,還有洋芋片空袋,或者瀰漫強烈的異味。
我們來到鐵子老師的房間前,發現老師似乎已經醒來,房內不斷傳來說話聲。
「老……老師,我已經……」
「你在說什麼?接下來才要開始喔!」
「已經到了極限……老師,是真的,拜託放過我吧……」
「很遺憾,我一向不相信被虐狂的話。再來再來再來!」
「怎、怎麼這樣……我本來明明不是這樣的,是被老師開發……唔咿咿咿咿咿!」
……不是單人房嗎?
鈴音打開門。
「鐵子阿姨……你一人早在幹嘛……?」
只見一名三角褲男同學被膠帶蒙住眼睛,上半身被束縛,汗流浹背氣喘吁吁地躺著,任由鐵子老師不斷以電氣按摩。
「……是鈴音呀。有不規矩的學生一大早溜進教師房間,我正在對他進行教育指導。」
「因……因為鐵子老師太性感了……哈啊哈啊!」
「嘴巴很甜嘛。不過,還得再等幾年,等成熟了才行。再來再來再來!」
「啊啊啊啊啊嗯!咿嗯!」
比食物殘渣更糟糕的人渣……
但是鐵子老師一瞥向這邊,就驚慌地放開男同學。「啊哼嗯!」男同學發出噁心的尖叫。
鐵子老師粗聲粗氣地問:「有人生病了嗎?怎麼回事!?」
今天預定分組由教練指導滑雪。
雖然感覺不是很普遍,不過據說小凜以前就讀的國中就辦過滑雪教室的活動,因此這次毒蝮學園的旅行活動也採用了。
我沒滑過雪,不過大多數的學生也都是初學者,因此愛面子的我能夠以輕鬆的心情體驗第一次……這麼想的我原本相當期待,因為我認為這所學園的學生就算我失敗了,也不會笑我。
……然而嗶嗶嗶嗶的廉價電子聲,下了無情的判決。
「三十八度……沒辦法了。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把我安置在房間多出來的另一張床上躺著,鐵子老師這麼說。
「怎麼這樣!教練,我還能打!比賽不是接下來才要開始嗎!」
「……會講出這種像拳擊手的奇怪台詞,就證明你發燒了。」
雖然意識的確是有點模糊沒錯……
「因為我很愛面子,雖然常常被誤解,但其實我是個相當奇怪的人。假使有怪人冠軍賽,就算對手是流一,我也不會比他遜色。無論何時我都想著奇奇怪怪的事情。正因為是精英,※奇怪值偏高。說笑的啦。會講奇怪的話反而表示我狀況絕佳。」 (譯註:日文「偏差」音同「奇怪」。)
站在鐵子老師旁邊的鈴音看不過去地嘆口氣。
「愛面子的老師竟然老實地承認自己奇怪,這就證明老師果然發燒——」
不愧是責任編輯,真了解我。
可惡,總覺得我的為人被看光光了。
她都知道了,嗚嗚嗚,鈴音早就知道我的可恥內在,嗚嗚嗚嗚!不行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那是我的重要部分啊啊啊啊!
鈴音好色!
……我果然發燒了。思考變得相當奇怪。
「……可是總不能把真太郎一個人留在這裡,怎麼辦呢……」
被鐵子老師直呼名字,總覺得渾身發癢。不過,這不重要。
問題似乎在於該如何處置因發燒倒下的我。
教師人數本來就不夠了,根本沒有餘裕陪床看護。尤其是擅長急救的鐵子老師就更不用說了。但是把應該參與活動的學生留在旅館又不妥。她在猶豫這件事吧。
「……不用管我,走吧!我不想變成大家的累贅!」
我嘗試說了一直很想講一次看看的台詞。
「我一定會追上大家!不會死在這種地方!所以……」
我嘗試往前伸出顫抖的雙手這麼吶喊。
「……老師真的發燒了。」
鈴音戰慄了。
踢噠踢噠踢噠的腳步聲響起。我懶洋洋地轉過臉,原來是小凜、阿菊、江碕同學,以及貝絲和志津小姐來了。
哦哦,幹部及其他主要成員都到齊了。
啊,不對,流一和一朗不在。那些傢伙……一定還在睡吧。
我忽然萌生希望小凜留下來照料的想法,視線投向她,但她尷尬地別開眼睛。
仔細想想,身為組長,她不可能不去滑雪場。
不過,好寂寞喔……
總覺得非常寂寞……
「小弟都聽到了!」
阿菊興奮地人聲說:「由小弟來照顧!」
我想像阿菊捧著堆滿溜溜球的粥要喂我的畫面,臉色發青了。不對,她或許會直接喂我吃溜溜球。另外還有溜溜球療法、或溜溜球體操等莫名其妙的溜溜球醫療在等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