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快過去。
結果什麼都沒有對露莉絲說,就已經來到歡迎宴會的當天了,待在日本政府所安排的飯店休息室里,我非常焦躁。
雖然我的猜測沒有什麼依據,不過我覺得今天在眾多高官政要面前展現變身後的樣子,露莉絲以後可能就再也沒有退路了。
這個疑慮讓我不安。
畢竟今天也是露莉絲以小學星第三公主的身分,在眾人面前介紹自己的日子。
雖然嫁到地球使她與政治畫清界線,但是往後露莉絲還是會被賦予代表小學星與地球間友好象徵的使命。
而露莉絲第一次公開介紹自己的時間點,就是今天。
決定露莉絲第一印象的日子,就是今天。
如果以變身後的模樣、以虛假的模樣面對這一天的話……
露莉絲這輩子可能都得依賴那個裝置度過,這種隱約的不安感一直在我的心中揮之不去。
劈哩,袖扣發出討厭的聲音應聲而斷。
「啊,貢!不行!」
露莉絲立刻伸出雙手抓住我的右手腕,用小小的身體支撐我的體重。
「呃,嗚……」
悶哼聲從她的唇里傳出。
「露莉絲……」
「沒事的,我立刻……拉你上來……」
露莉絲像是要安撫我一樣輕聲說道,不過這種狀態下露莉絲根本不可能支撐多久,想要把我拉上去更是不可能的任務。
八成是變身的後遺症,露莉絲的額頭上冒出了斗大的汗珠,每當黑色的長髮隨著強風飄逸時,她便痛苦地喘息。
「你在做什麼啊!露莉絲,快點放手。再這樣下去,我們兩個都會掉下去……」
「貢這個大笨蛋!」
她竭盡全力大喊。
「我立刻……救你。」
露莉絲趴在頂樓的地面上,從懷裡取出粉餅盒。
「我馬上……使用這個……裝置。」
按下粉餅盒的按鈕,露莉絲的身體被一層淡淡的光輝包圍,不過……
「為什麼……」
就只有這樣。
露莉絲的身體還是一樣嬌小,看不出任何變化。
再按一次、再按一次、接著又按了好幾次按鈕,不過她的身體依然嬌小,嬌小到難以支撐我的體重。
「為什麼……偏偏在這種時候……啟動啊,給我敔動啊!」
哀傷的悲鳴聲撕裂我的耳膜。
「對不起,貢,對不起。」
小小的櫻唇里吐出了這幾個字,明明都到了緊要關頭,不,正因為到了緊要關頭,我才會覺得她的聲音如此惹人憐愛。
「都是因為我,事情才會變成這樣,假如我是地球人的話,假如我的身體再大一點的話,就能立刻拉你上來……」
不,我想光憑女孩子的力量是拉不動我的……
思考的我抬頭看著露莉絲可愛的臉蛋。
啊,糟糕……一瞬間看得入迷了。
仔細一看,露莉絲的臉蛋果然可愛得不像是這個世界上的產物。
既然如此,我又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說服她才好?
直到現在,我仍然找不出答案。
「久等了,貢!你覺得這件禮服怎麼樣?」
進到休息室來的露莉絲穿著自己挑選的桃紅色禮服,蒼白的肌膚呈現出一股透明的病態美感。
眼神有些空洞的露莉絲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窺探我的表情。
「嗯,很適合你。」
被我誇獎的露莉絲高興地拉起裙角轉了一圈。
「貢也是唷,看起來很帥氣。」
「哈哈哈……」我乾笑了幾聲。
「那麼我們差不多該出發羅,貢。」
我們穿過走廊走向會場,途中擦身而過的人都把目光焦點集中在露莉絲身上。
想必他們絕對忘不了今天的露莉絲,即使忘了當初接受我的告白那位嬌小可愛,卻又英姿颯爽的小學星公主……
然後露莉絲將會一輩子都被今天束縛,被今天所展現的模樣束縛,被虛假的地球人外貌永遠束縛。
「真期待今天的宴會。」
露莉絲對我露出微笑,仍然掩飾不了她的疲倦。
即使如此,她依舊面帶微笑地主動挽起我的手。
她的樣子相當自然,沒有一絲不對勁的地方,即使說我們是一對情侶,也不會有人懷疑,然而我卻將這樣的她,與小露莉絲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臉上掛著充滿活力的天真笑容,在我的周圍蹦蹦跳跳的樣子……努力運用她小小的身體做菜、運動、讀書、買東西的模樣。
我所熟悉的露莉絲身影,浮現在我的眼前……
我停下腳步,抓著露莉絲的手腕。
「?貢,怎麼了嗎?」
露莉絲不解地詢問。
為了成為地球人、為了看起來像是我的戀人,不斷逞強、不斷勉強自己,讓自己身心疲憊不已的露莉絲。
我不知道該對這樣的她說什麼,不過我覺得現在不說,將來一定會後悔,都到了這個關頭,已經不能用「不知道」當成藉口。所以……
「露莉絲,別再使用那個裝置了。」
因為那個模樣根本就……是的。
「使用那個裝置後,露莉絲就不像是露莉絲了。」
一直令我耿耿於懷的奇特感覺,每當看到這樣的露莉絲時,內心傳來的異樣感。
現在的露莉絲,依賴機器扮演著短暫地球人的露莉絲……
不像露莉絲。
「怎麼回事?貢,怎麼突然……」
露莉絲對我擺出疑惑的神情。
我不曉得該怎麼向露莉絲說明,唯一一點可以確定的是,她錯了,她這麼做是錯誤的。
「對不起,露莉絲,我一直很想告訴你,使用那個裝置真的很奇怪。」
這麼說等於否定掉露莉絲至今為止所做的努力,不過我還是覺得這麼做是錯的,這麼做不像露莉絲。
我拚命思索可以表達自己想法的言語,但是說出口的卻都是一些沒有意義的話。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我還沒找出那個關鍵的答案,我還不清楚要怎麼做才能消除露莉絲的不安。
思緒一直無法釐清,不過我還是試圖說些什麼阻止露莉絲。然而……
「貢……是嗎?果然……」
露莉絲表情落寞地低下頭。
「果然……像我這種冒牌貨還是不行嗎……」
她的語氣非常悲傷。
「不是的,露莉絲,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沒關係的,貢,你果然還是覺得普通的女孩子比較好吧?能夠被大家視為一對情侶、能夠受到大家的祝福、能夠引以為傲向任何人介紹的女孩子比較好對吧?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像我這種隨時有可能解除變身、隨時都會縮小的女孩子,你一定不喜歡吧?你根本不必說得那麼拐彎抹角。」
輕輕嘆了一口氣後,露莉絲抬起頭,她的眼神看起來像是對某種念頭死心,接著她整個人像是失去平衡似地搖搖晃晃靠在牆上。
「其實我已經很努力了……我已經……非常儘力了……可惜還是不夠。」
「露莉絲,不是的,你聽我說……」
「我不想聽!」
撥開我手的露莉絲跑了開來,她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
我連忙緊追在她身後,為了不跟丟她,我邁開腳步儘力奔跑。
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到底是哪裡出錯?
現在再思考這種事情也沒有意義。
現在最應該思考的事情,是接下來要怎麼做。
快想啊、快想啊、快想啊。
剛才露莉絲所說的一番話反映出她的不安。
她希望大家能視我們為一對情侶。
她希望受到大家的祝福,希望我們的關係能讓大家稱羨。
她希望成為一個能讓我引以為傲向任何人介紹的女孩子。
為此她必須變成地球人,因為以小學星人的模樣是無法達成這種期望的。
因為看起來太不平凡了……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我們又何必追求平凡呢?
我突然領悟到這一點。
碰!被打開的鐵門發出聲響,那是通往頂樓的門,露莉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