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車站前這三市還真是熱鬧,看著被霓虹燈所裝飾的街道,我在心裡如此想著。
紅色黃色粉紅色藍色,閃爍著五顏六色光芒的繁華世界,而生活在這個世界的居民,每個人都露出傻子般的笑容從我面前走過。下班的、放學的,一波波沉醉於解放感當中的人潮。
瞧著眼前的景象,我,守本貢是這麼想的。不愉快,非常讓人不愉快。
「對了,你聽說了嗎?昨天好像有人在西邊的天空目擊到幽浮喔。」
路過的女高中生開心地聊著天,我感到非常不愉快。
「幽浮!?怎麼可能有外星人!那麼無聊的話題還談論得那麼大聲!有什麼好開心的啊!可惡!」
當然這句話我只是心裡想想罷了,絕對沒有真的大聲罵出來,我還懂得拿捏這點分寸,取而代之的是再度嘆了一口氣。
「呼……啊~~」
稍微讓自己冷靜一點吧。對了,仔細看看……
雖然是晚上,不過呼出的氣息已經看不見白霧了。現在是春天,並不是冬天,這年頭的高中生到了這種時期總是比較容易觸動浪漫情懷,就算活在比剛才的女高中生更不切實際的幻想當中,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所以興高采烈談論絕對不存在的外星人,自然也沒什麼問題。
而且你看,雖然櫻花已經凋謝了,不過抬頭仰望天空的話,依然可以看見閃耀的星星……才怪,熒虹燈這麼亮怎麼可能看得見。
「啊,真受不了。搞什麼啊,可惡!」
看著污濁的天空,我忍不住叫罵,不是針對任何人,只是枉費我那麼努力想激勵自己,你也爭氣一點啊!星空!
我在心中發了一頓牢騷。
「唉……真像個笨蛋。」
時間是晚上六點半,再過不久,她就要來了。我將她寄來的信重新看了一遍,不由得又嘆了一口氣。
「提不起勁啊……」
不知道該說提不起勁,還是該說心情沉重。我現在切身體會到,一顆心像熔爐里的鐵塊般,逐漸陷入萬劫不復黑暗深淵的感覺。可惡!
起因來自於今天早上寄到我家信箱里的一封信。
並不是什麼不幸的信。那是從小學開始就和我感情十分要好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外國朋友——露莉絲寄來的信。她有著如同雪般白皙的肌膚,以及就算在日本也很少見的烏黑秀髮,即使到了現在,只要一閉上雙眼,腦海里依然會清晰地浮現出她的容貌。
她的名字我老是聽不習慣,結果她連自己到底是哪一個國家的人都沒有明確地告訴過我,想到這裡我不由得露出苦笑。
其實我並不介意她是哪個國家出身的,但是就不曉得她為什麼要用那種奇怪的說法來敷衍我。
以前在認識世界地圖的時候。
『露莉絲的國家在哪裡呢?』
對於我的問題,露莉絲的臉上浮現出困惑的笑容。
『在比巴西還要更遠更遠的地方唷。』
當時她是這麼回答我的……再遠下去不就要繞地球一周了嗎?露莉絲……
我想她可能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所以自從那次之後我就沒再問過這個問題。既然信件的郵戳上陳列著英文字母,就表示她住在外國的事是真的吧。
附帶一提,我每次回給她的信,用的都是她隨信寄來的特定回郵信封,所以我到現在還是不知道她到底住在哪裡。不過既然有收到她的回信,就表示我的信應該是有順利寄達才對。
「郵戳是『S—12—3 SS』啊。S開頭的國家,可能是瑞士或瑞典,說不定是斯洛維尼亞?但是又搞不懂這個數字所代表的意思。唔……」
回郵信封的住址部分也是大同小異的感覺。嗯……難以理解。
不過無論如何,即使露莉絲不肯告訴我她是哪個國家出身的,即使她回去原本的國家了,她仍然是我的好朋友,這一點不會改變,應該說我現在依舊把她視為最好的朋友。
所以理所當然的,她寄來的信為我創造了不少幸福的時光。是真的,每當在信箱里發現她的信件時,我的心情也隨著飛躍起來。要怎麼回信才好呢?啦啦啦~~類似這種感覺。
而這封信的內容的前半部分,寫的是她買了新的麵包機之類的日常瑣事,到這裡為止我還讀得很愉快。她還真是一點都沒變,我一面微笑一面繼續讀下去。
但是讀到信的最後三行時,我的心情卻一下子跌落至谷底。因為……
「結,結婚…」
最後三行所寫的內容大致上可以歸納成三個重點。
『今天晚上七點會來這裡』是其中一點。
這一點倒是還好,自從她回國之後已經過了五年了。開朗迎接許久不見的朋友,這部分倒是沒有什麼問題,所以我現在才會在車站前等她。
心想著就算請她吃一頓美味的輕食也無妨。
我這個人是很大方的,反正寒假期間在郵局打工存了一點錢,再說我還不至於因為多出一點小開銷就悶悶不樂。
問題在於後面兩點,也就是……
『露莉絲好像要結婚了』以及『她好像是來這裡進行新娘修行的。這兩點,光是得知她要結婚的消息就夠令我詫異了,更何況還要來做新娘修行!
為了在結婚對象的家中進行新娘修行,所以才會來這裡,換句話說,她的結婚對象是我周遭的人,至少肯定是這個城市的人。
這讓我覺得不怎麼愉快……嗯——
「露莉絲以前從來沒有在信中提過她要結婚的事,而且是要和住在這裡的某人結婚。突然告訴我這些,我根本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才好……」
和五年前相比只改變了些許的自己。已經論及婚嫁、領先自己好幾步的露莉絲。面對這個事實,該怎麼說呢?有一種自己被拋下的感覺……
不對不對,歸根究柢啊……發了半天牢騷後,我才驚覺自己像個傻瓜。
真是的,為什麼我會有這種心態。朋友要結婚了,我應該發自內心為她感到高興才對。
「煩死了,可惡!為什麼我……」
「你沒事吧?小貢,身體不舒服嗎?」
「嗚哇啊啊啊啊啊!……咦?」
回過神來,才發現一位少女正凝視著我的臉。細長而美麗的眼睛、栗色的短髮、熨燙過的襯衫、米白色的制服外套,平整的褶裙底下延伸出一雙修長的腿。
「你這樣看著人家,我會害羞啦,小貢。」
右手食指抵在臉頰上,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的少女是……
「班、班、班長?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我就讀的私立桑島高中二年C班最引以為傲的班長——葛木由月,她多半是直接從學校過來的,後背式背包實在很符合她活潑的風格。
「什麼為什麼,因為看到小貢的樣子怪怪的,咱有點擔心,所以就跟過來啰。」
在東京不常聽到的輕快關西腔傳進我的耳里,聽說她以前曾經住過大阪,口音變成關西腔的習慣也是在那個時候養成的。
「喂,難道在咱出聲之前,你都沒有注意到咱嗎?」
由月皺起眉頭。不好意思,坦白說我還真的完全沒注意到。
「等等,你是說你從學校一路跟著我過來……?這又是為什麼?」
「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咱是班長呀。」
由月得意地挺起胸部。
「我怎麼覺得這不能算是理所當然……」
「哎呀,別在意那種小事啦。小貢,老實說你到底怎麼了?總覺得你不大對勁,不但上課的時候心不在焉的,打掃的時候腳還連續撞到桌腳三次。」
我完全沒印象……這麼說來右腳確實感到微妙的刺痛……
「有什麼煩惱嗎?不管是戀愛諮詢或是調解糾紛,都可以找本由月小姐商量喔。」
「等等,調解糾紛也就算了,戀愛的問題很難向班長啟齒吧。」
面對苦笑的我,由月不解地問:
「嗯?為什麼?咱又不是風紀股長,不會去打小報告的。」
「啊?是嗎?不過站在班長的立場來看,不是應該斥責那種輕浮又不正經的事情嗎?」
一般來說都會這麼想的……可是由月卻露出「說什麼傻話啊」的表情,聳聳肩說:
「為什麼談戀愛會是輕浮的事情呀?正不正經也是取決於小貢的心態吧?話說回來,小貢好像沒有在談戀愛的樣子,其實咱還挺擔心的。」
「又不是只有我,像高城和光山和木島他們也一樣……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