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即使在冬天最冷的時節,甚至即使敦霍爾德外刮著令人寸步難行的暴風雪,泰拉莎也總是會想方設法去看看那棵被閃電擊倒的樹。但每一次那裡都空無一物。

儘管邁下的每一個步子都讓她的靴子里浸進更多的雪水,她還是非常高興天氣終於回暖了。相比之久違的森林蘇醒的氣息、驅散林中陰暗的陽光以及牧場和森林地上色彩斑斕的植被,靴子里的積水根本微不足道。

實力壯大的薩爾成了敦霍爾德的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各種流言讓布萊克摩爾天天借酒澆愁。對她來說這實在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了。好幾次,她躡手躡腳溜回城堡里她的床鋪上時,都會看見這位領主在地板,椅子或者床上捧著個瓶子呼呼大睡。這時候,泰拉莎。福克斯頓總會發出一聲痛苦的嘆息,關上門,在她自己的小房間里孤零零的睡去。

幾天前,蘭頓隊長帶著荒謬得連剛識字的小孩都嚇不到的故事回到了敦霍爾德。而最近……她是不是聽到了一些關於獸人嗜血發狂前那種與自然協調的古老力量的傳言?她深知薩爾的睿智,她覺得,如果薩爾真的學會了那些古老的技藝她也不會太過吃驚吧。

這樣想著,泰拉莎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那棵老樹前,她習慣性的往裡不經意地掃了一眼。

她大口的喘息起來。她捂住嘴,心怦怦直跳,幾乎要昏過去了。她的項鏈靜靜地躺在那黑褐色的樹洞窩裡,她感到陽光穿過重重的樹冠把她籠罩在一片溫暖的銀白色中。她的手指顫抖著抓起項鏈,然後又趕緊丟下。

「噢,太笨了!」她噓著氣說,然後用稍穩定些了的手重新拿起項鏈。

這或許是個陷阱。也許那些人抓住了薩爾並從他身上搜出了這條項鏈,甚至他們還可能認出這條項鏈的主人。但是除非薩爾說出他們兩人的約定,誰又會知道該把項鏈放在這裡呢?而且她堅信:沒人可以從薩爾的嘴裡摳出半個字來。

喜悅的淚水奪眶而出。她伸出左手擦掉它們,而右手則牢牢抓著新月形的墜飾。

他在這裡,就在這些森林之中,很可能就藏在那些形如飛龍的山崖邊上,等待著她的幫助,更或許他受傷了。她把項鏈地攥在手中,然後小心把它藏進裙子。最好不要讓任何人見到她的「丟失」了的項鏈。

她帶著比最後一次見到薩爾還要愉快的心情折回城堡,但同時也深深地擔憂著他的安危。

白晝漫長地似乎永遠都不會逝去。她對晚餐吃魚感激不盡;不止一次,她因為吃了那烹得不生不熟的魚而上吐下瀉。敦霍爾德城堡的廚師伺奉布萊克摩爾二十餘年了,他之所以被僱傭完全是為了回報他多年來的忠心,而不是因為他的手藝。

順理成章的,她沒有去大廳和布萊克摩爾共進晚餐。她從不期望在女傭的陪伴下和他一起坐在他那些貴族朋友面前。也許他床上不錯,但是要扯到婚姻上……他想起那些古老的兒歌,怎麼唱的來著?今晚一切都好。

「你看起來有點走神。」塔米斯和他的女兒一起坐在他的房間里,「你……還好吧?」

那帶點矯揉造作的聲音和母親受驚的眼神幾乎把她逗笑了,他們擔心她懷孕了。這對於她今晚上實行的詭計將會有所幫助。

「我很好,父親,」她握住他的手答道,「這魚……味道還好吧?」

克萊尼亞叉起一塊魚,往上面抹著乳酪,「對於蘭德魯來說,他已經把它們做得夠好的了。」

這評價還算公正。泰拉莎又咬了一口,咀嚼,咽下去,然後作出一臉輕鬆的表情。她把盤子輕輕推開。當他父親開始剝一個橘子時,她閉上眼發出一聲嗚咽。

「抱歉……」她一躍而起向著自己的房間衝去,一路發著犯噁心的聲音。她衝進了自己的房間,開始對著牆上的罐子儘可能大聲地乾嘔。

門上傳來一陣急迫的叩擊聲。「親愛的,是我。」克萊尼亞喊著,隨即旋開了門。泰拉莎把空空的壁罐挪開。「我可憐的孩子,你蒼白得就像牛奶。」

這倒不是泰拉莎裝出來的。「能……讓爸爸給主人帶句話嗎?我覺得今晚不能……」

克萊尼亞的臉漲得粉紅。儘管所有人都知道泰拉莎是布萊克摩爾的情婦,但從沒有人提起過這些。「當然,親愛的,當然可以。你今晚上和我們呆在一起嗎?」

「不,」她飛快地說,「不用,我很好。我只是想一個人呆一會兒。」她再一次捂上嘴,克萊尼亞點了點頭。

「好吧,泰麗親愛的,晚安。如果你需要什麼就叫我們。」

她的母親帶上門出去後,泰拉莎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現在,她可以靜靜地等到安全的時候再離開。隔壁就是廚房,那是晚上城堡里唯一可以讓人安寧的地方。當外面安靜下來之後,她溜出房,鑽進廚房,把大把大把的食物裝進一個麻袋裡。早些時候,她把一些舊裙子撕掉做成繃帶,以備薩爾有不時之需。

布萊克摩爾的作息如日出日落般規律。如果晚餐的時候他飲了酒,那麼晚餐結束後他肯定會在自己的卧室里盡情調戲她,之後,他就會陷入死豬般的沉睡,在太陽升起之前幾乎沒有什麼動靜能把他吵醒。

她聽過大廳里僕人們的動靜,確信他如往常一樣飲了酒。沒見到她肯定令他今晚上的情緒非常糟糕,但是不管怎樣,這會兒他都該睡著了。

泰拉莎輕輕打開布萊克摩爾房間的門,然後儘可能輕地關上門。布萊克摩爾鼾聲如雷,這令她安心不少,她一點一點摸向通往自由之門。

幾個月前,當布萊克摩爾酩酊大醉時曾向她炫耀過,而事後他完全忘了他曾說過什麼,但是泰拉莎沒有。現在,她走到一張小桌子前拉開一個小抽屜。她輕輕按下去,偽裝過了的底部散開了,一個小盒子露了出來。

泰拉莎拿走盒子里的鑰匙,把小盒子放回去,小心地關上抽屜,然後她向著床走去。

在這一面的牆上懸著一張巨大的掛毯。畫中的騎士正在和守護著整整一房間財寶的黑龍殊死搏鬥。泰拉莎將掛毯拉到一邊,然後找到這個房間中真正的財寶——一扇暗門。她儘可能安靜的插進鑰匙,轉動,門開了。

石制階梯盤繞而下通往一片黑暗。陰冷的空氣拂過她的面龐,濕漉漉的岩石的氣息鑽進她的鼻子。她艱難的乾咽一下,勇敢的面對湧起的恐懼感。她不敢點蠟燭,布萊克摩爾睡得很沉,但這依然非常冒險。他一定會為她所做的事而狠狠地鞭打她。

想想薩爾,她對自己說,想想薩爾的面容。為了他她一定可以戰勝這對黑暗的恐懼。

門在她身後關上的時候她一下子被拋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如同被困的小鳥般的恐懼感一下子漲了起來,她努力把它壓下去。她不會迷路,這些階梯只通往一個地方。她深吸一口氣,邁開了腿。

她慎重地動著步子,每走一步她都要先伸出右腳試探下一個台階。這陡峭向下的隧道將通向一個溫暖的地方,她回想著布萊克摩爾曾告訴她的那些話,他們用來保證領主的安全,我親愛的,布萊克摩爾曾彎下身子這樣對她說道,呼吸裡帶著濃烈的酒氣,如果我們被不幸圍困,我們可以靠這條秘道逃生,你和我。

隧道似乎沒有盡頭,恐懼幾乎將她湮沒。如果這個隧道已經崩塌該怎麼辦?這麼多年過去,它會不會已經被堵住了?如果我在這片無盡的黑暗中不小心摔斷腿又該怎麼辦?

泰拉莎憤怒的驅趕走這些縈繞腦海的恐懼的聲音。她的眼睛努力地想適應這裡的黑暗,但是一絲光線都沒有,她還是什麼都看不到。

她顫抖著。這下面又冷又黑……

在一陣幾乎將永恆不變的光景之後,隧道終於開始漸漸向上升去了。泰拉莎努力剋制著想要跑動起來的渴望,如果她失去控制並最終摔倒,她一定不會原諒自己。她試圖的讓自己平穩地前進,但她的步子卻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是她的幻覺嗎?她感到這片可怖的黑暗正在慢慢變得明亮。不,不是幻覺。在隧道的前方,確實泛進光來了。她慢下步子靠得更近一些,她的腳絆到了什麼東西,她向前倒去,這最終弄傷了她的膝蓋和手掌。那是另外的石塊……樓梯!她騰出一隻手順著階梯向上慢慢摸去,終於,她探尋的手指觸摸到了一件木質的東西。

門,她摸到了一扇門。另一種可怕的想法幾乎吞沒了她,如果這扇門是從外面拴死的那她該怎麼辦?為什麼她事先沒想到這些?如果有人可以從這條秘道逃離敦霍爾德,那麼敵人一樣可以通過這條秘道攻入敦霍爾德,這扇門肯定會被鎖上,或者栓死……

但它沒有被栓死。她用盡全身力氣把門往外頂,古老的鉸鏈顫慄著,但門終究旋開了,伴著一聲巨響倒在一邊。泰拉莎一躍而起,她的腦袋剛穿過小小方方的門洞,外面在她看來幾乎亮如白晝的光便湧進了她的眼睛,她盡情地呼吸著輕鬆的空氣,終於相信了所發生的這些都是真的。

熟悉的馬匹、皮革以及乾草的氣息灌入她的鼻孔。她穩定了一下情緒,信步走出隧道,對著那些有些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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