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在這樣的夜晚,即使是野獸也會覺得冷,杜隆坦沉思著。他心不在焉地把手伸向他的野狼朋友,撓著利齒的白色耳根。那隻野獸低聲哼哼著,依偎的更近了。狼和獸人酋長同時凝視著寂靜的白色雪花,飄落在杜隆坦粗糙的橢圓形洞口外。

杜隆坦,霜狼氏族的酋長,曾經感受過溫暖天氣的親吻。他曾在陽光下揮舞戰斧,眯起眼睛看著在金屬上跳躍的陽光和滴落的鮮紅人類血液。他曾經感覺和所有同胞都血脈相連,而不是僅僅和他的族人。他們肩並肩站著,一股綠色的死亡洪流卷過山坡,吞沒了人類。他們曾經在篝火前一起享受盛宴,發出低沉而隆隆的笑聲,給那些在餘燼旁昏昏欲睡的孩子們聽講述鮮血與征服的故事,他們幼小的心靈充滿了屠殺的影像。

但是現在,組成霜狼氏族的一小部分獸人被零零散散地流放在異世界寒冷的奧特蘭克山脈。他們唯一的朋友就是那些巨大的白色野狼。

他們與杜隆坦的族人之前駕馭的黑色巨狼有很大的不同,但狼始終是狼,不管它的皮毛是什麼顏色。堅韌的耐性加上德雷克塔爾的力量最終使他們贏得了那些野獸的信任。現在,獸人和狼一起狩獵,為了渡過漫長的雪夜而相互取暖。

從洞穴深處發出的一聲輕微的鼻音,讓杜隆坦轉過頭來。他那堅毅的,經歷多年的憤怒和憂慮而永遠緊繃的面孔,因為那個聲音而溫柔起來。他的小兒子,到這個周期規定的命名日才會有名字的小傢伙,在吃奶時哭了起來。

留下利齒獨自繼續看著落雪,杜隆坦站起身,吃力地走到洞穴的內間。袒露著一個乳房讓孩子吮吸的德拉卡,剛剛把嬰兒挪開,這就是孩子哭鬧的原因。德拉卡伸出食指,用黑色的,磨尖的指甲深深刺進了乳頭,然後把孩子的頭放回胸前。她美麗、結實的臉上沒有一絲的痛苦的表情。現在,當孩子吃奶時,他不僅吃到了滋養的母乳,還有母親的鮮血。這對於正在茁壯成長的小勇士,杜隆坦的兒子,霜狼氏族未來的酋長而言,是最好不過的食物了。

杜隆坦的心中充滿了對妻子和兒子的愛,她是一個和他同樣勇敢狡猾的戰士,他們生了一個可愛的、完美的兒子。

隨後,想到那些他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杜隆坦的心沉了下去,像是有什麼重物一下壓在了他的肩膀上似的。他坐下來,重重地嘆了口氣。

德拉卡抬起頭看著他,眯起了她棕色的眼睛。她太了解他了。他不願告訴她那突然的決定,儘管他心裡知道那是對的,但是他一定不能說。

「我們現在有孩子了。」杜隆坦說,他低沉的聲音在寬闊的胸膛中隆隆響著。

「是的。」德拉卡自豪地回答。「一個健康的,強壯的兒子,他將在他的父親光榮地戰死沙場後領導霜狼氏族,很多年以後。」她補充道。

「我要對他的未來負責。」杜隆坦繼續說。

德拉卡全神貫注地看著他。他覺得她現在特別美麗,努力想要把她的樣子烙在心中。火光在她的綠皮膚上跳躍著,投射在她強健的肌肉上好像輪廓分明的浮雕,也讓她的尖牙微微閃爍著。她沒有插嘴,而是等待他繼續。

「如果我沒有出言頂撞古爾丹,我們的孩子可以有更多的玩伴一起成長,」杜隆坦繼續說道。「如果我沒有出言頂撞古爾丹,我們可以依然是部落尊貴的成員。」

德拉卡發出了噓聲,對愛人的不滿使她咧開結實的下巴,張開牙齒。「你不再是我陪伴的那個愛人了,」她吼著。嬰兒受驚了,從豐滿的乳房上移開,抬頭看著母親的臉。乳汁混合著鮮血從他突起的下巴上滴落。「霜狼氏族的杜隆坦不會袖手旁觀,懦弱地讓我們的同胞像人類豢養的綿羊一樣被領向死亡。根據你所知道的真相,你必須大聲疾呼,我的愛人。你盡可以什麼都不做,依舊做你的酋長。」

杜隆坦點了點頭,承認她說的是事實。「要知道,古爾丹對我們的人民沒有一絲愛意,他只有一種方法來增強自己的力量……」

他陷入了沉默,回想起他得知暗影議會和古爾丹的奸詐之後那席捲而來的震驚、恐懼和憤怒。他曾經努力使其他人相信危險就在所有人面前。他們被像棋子一樣利用,去毀滅德尼諾人,一個杜隆坦正開始思考根本沒有必要滅絕的種族。然後再一次穿過黑暗之門來到一個無辜的世界——不是獸人的決定,不是,而是暗影議會。一切都是為了古爾丹,一切都是為了古爾丹一個人的力量。多少獸人倒下了,為了那些空洞的東西而戰?

他尋找著合適的話來向他的愛人表達他的決定。「我說了,然後我們被流放,所有跟隨我的人都是如此。這是巨大的恥辱。」

「只有古爾丹是恥辱的,」德拉卡猛然說。懷裡的嬰兒度過了短暫的驚嚇,又開始吃奶了。「你的人民還活著,而且是自由的,杜隆坦。這是個荒涼的地方,但是我們找到了那些霜狼做我們的夥伴。我們有充足的鮮肉,即使在嚴冬。我們讓古老的傳統延續著,盡我們所能,那些篝火邊的故事是我們的孩子所繼承的遺產的一部分。」

「那是他們應得的,」杜隆坦說。他用長著尖銳指甲的手指著正在吃奶的兒子。「他應該得到更多。我們依舊被迷惑的兄弟們應該得到更多。我要把這一切給予他們。」

他站起來,挺直了偉岸的身軀。他巨大的身影落在妻子和孩子身上。她沮喪的表情告訴杜隆坦,德拉卡在他開口之前就已經知道了他要說些什麼,但是那些話還是要說出來。那些話如此堅決而真摯,使它們成為一個牢不可破的誓言。

「有些人關注著我,儘管他們被懷疑。我會回去找到那少數酋長。我會讓他們確信我的故事是真的,他們會重新召集他們的人民。我們將不再是古爾丹的奴隸,輕而易舉地墮落,絲毫沒有想到在我們在戰場上的死亡只是為他們服務。我發誓要做到這些,我,杜隆坦,霜狼氏族的酋長。」

他轉過頭,將長滿牙齒的嘴張大到難以置信的程度,皺起眉頭壓低眼睛,發出了一聲響亮、深沉、而又狂怒的吼叫。小寶寶開始號啕大哭,甚至連德拉卡也感到畏懼了。那是宣誓的吼聲,杜隆坦知道儘管厚厚的積雪減弱了聲音,他氏族中的每一個人今晚都聽見了。不久,他們就會成群地聚集在他洞穴的周圍,要求知道那吼叫誓言的內容,然後發出自己的吼聲。

「你不應該一個人去,我的愛人,」德拉卡說,她溫柔的聲音跟杜隆坦震耳欲聾的宣誓怒吼截然不同。「我們要跟你一起去。」

「我禁止。」

沒等到杜隆坦反應過來,德拉卡爆發般地跳了起來,這突如其來的行動震驚了杜隆坦。正在哭泣的嬰兒從她的膝蓋滾落下來,她緊緊握住拳頭,舉了起來,猛烈地揮動著。一眨眼的功夫,杜隆坦只感覺到自己的心跳,穿透身體的疼痛和臉上滴下的血。德拉卡躍過了整個洞穴的長度,用指甲猛地划過了他的臉。

「我是德拉卡,凱爾卡之女,拉基什之子。沒有人能禁止我跟隨我的愛人,即使是杜隆坦本人!我與你同行,我與你同在,如果需要我願意犧牲生命。啪!」她打了他一巴掌。

當杜隆坦從臉上擦去唾沫和血液的混合物,他的心中洋溢著對這個女人的愛。他選她做自己的愛人,做他兒子的母親是正確的。縱觀整個獸人的歷史,還有更幸運的男人嗎?他不這樣認為。

儘管事實是,如果古爾丹得知了消息,奧格瑞姆?毀滅之錘和他的氏族會被流放,偉大的大酋長還是歡迎杜隆坦和他的家人來到他的營地。只不過,他充滿懷疑地看著那條狼,狼用同樣的禮遇回敬他。毀滅之錘藏身的粗製帳篷中沒有其他獸人,杜隆坦,德拉卡和他們尚未起名的孩子被安頓在這裡。

夜晚對於毀滅之錘來說有一點冷,他用奇怪而好笑的眼神看到他尊貴的客人幾乎脫下了所有的衣服,還嘀咕著太熱。霜狼,他沉思著,一定不適應如此「溫暖」的天氣。

外面,他的貼身衛士一直在巡視。當做門用的帳篷簾還打開時,毀滅之錘看著他們雜亂地圍著篝火坐成一團,將巨大的手伸向跳躍的火焰。夜晚是黑暗的,除了星星發出微弱的光芒。杜隆坦為他的秘密造訪選了個合適的晚上。這個男人,女人和小孩的小聚會不太可能被看見,辨認出他們身正的身份。

「我很抱歉冒險造訪你和你的氏族。」杜隆坦首先說道。

毀滅之錘將這樣的意見置之不理。「如果死神將至,他會充滿尊敬的來找我們。」他邀請他們坐下,將一塊剛剛宰殺的,還在滴血的腰子肉雙手奉上給他的老朋友。肉還是溫熱的,杜隆坦點頭示意感謝,咬住多汁的鮮肉,扯下一大塊來。德拉卡如法炮製,然後伸出沾滿鮮血的手指給孩子。孩子饑渴地吮吸著那甘甜的液體。

「一個健康,強壯的男孩,」毀滅之錘說。

杜隆坦點了點頭。「他將是一個我們氏族合適的領導者。但我們此行的目的不是為了讓你稱讚我的兒子。」

「很多年以前,你就是這樣話中有話了。」毀滅之錘說。

「我希望保護我的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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