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牆和沉重的空氣。
刺眼的光線照在武的臉上。
「……全部都是我的責任。」
「你想說的只有這個嗎?」
「全部都是我的責任,非常抱歉。」
麻里茂擋住強烈的光,並且用嚴肅的表情瞪著武。
「違背命令,再加上兩架吹雪嚴重破損。」
「是,那也全都是我的責任。」
「為什麼無視馬上撤退的命令?」
……為什麼。
「因為在下達撤退命令的時候還無法完成任務。」
「照你這麼說,你不是漏聽了命令吧。」
「是的。」
——為什麼我要那麼做?
原因是,雖然不是很嚴重,但是武自己也認為有違背軍方教義的部分。「中途切斷通訊器的理由是?」
「因為在那個時候已經知道有違背命令了。」
麻里茂在燈的另一側盯著自己,是在生氣嗎?
我在說廢話嗎?因為我違背了命令啊。
「你做到這種地步,是想幫助那個老人嗎?」
「……我無法見死不救。」
無法奪走那個老婆婆的全世界,所以武才這麼做。
「損失兩架吹雪,只是為了達成那件事的犧牲品嗎?」
「是的。」
「說的真肯定。」
「如果不能有自信說出口的事情,一開始就不會做了。」
自己不是為了掰藉口才在這裡的。
不管藉口會不會被接受,本來就不是問題所在。
但還是希望麻里茂個人能夠理解,武在心裡某處想著。
「……同伴在戰場上受傷了。是你的話,你會怎麼做?」
「救他。」
如果能救得了的話,任誰都會這麼做。
「那麼,榊她們是站在那個立場的話,你覺得她們會怎麼做?」
「會救人吧,實際上也這麼做了。」
「那就是小隊,也就是所謂的戰友。」
「……是。」
「在火山活動加劇的情況下,歷時四小時的救難活動……從事這個的不是只有梛她們喔?」
武想到了連吹雪都被埋住,被關在裡面的時候。
他覺得就這樣和冥夜兩人死去的話也不賴。
可是,隊上的同伴們也好,來救他們的其他人也罷,都不是那麼想的。
高興到快哭出來的心情是絕對不能忘記的。
「你們任性的擅自行動,害救災派遣部隊多名人員的性命暴露在危險當中!」
武沒有慚愧地低下頭,而是看著光線下的麻里茂。
倘若認為自己沒錯的話,必須把麻里茂的話記在心裡才行。
「在軍隊里啊,就連性命都是按成本來衡量的!」
麻里茂敲著桌子,這點從另一方面來看,或許是非常可悲的事情。
可是再從另一方面來看的話,也有著只有軍隊那麼強大的力量才能做到的事情。
兩人也是靠其力量才有辦法生還。
麻里茂強烈認為教他們這件事情就是她的職責。
「你必須盡其一生來證明……那個老人的想法……是比你和御劍的生命、全體隊員的生命、全員的培育費用、日本國政府的公費……甚至比那個老人的生命本身的成本都還要高!」
「……是。」
麻里茂目不轉睛瞪著率直面向前方點頭的武。
「總之,一連串的行動全都是我的責任。冥夜……御劍是沒辦法而只能幫我忙。」
聽了武的這番話,麻里茂小小地嘆了一口氣。
麻里茂也痛心地了解武的心情。
可是應該是個人承受的東西,以及為了同伴和隊上而必須重視的事情必須區分開來。
因為貫徹自己的意志,和任性是不同的。
「告訴你一件好事吧。」
「……是什麼?」
「御劍也說了跟你完全一樣的話。全部都是自己的責任。是她硬把白銀拖下水……之類的解釋。」
——冥夜這傢伙,明明就不用說這些有的沒的。
武想到一半,又重新想了一下,是冥夜的話一定會那麼說的吧,於是忍不住高興起來。
麻里茂看到武的這個樣子,又開始想嘆氣了。
「……在這方面發揮部隊的團隊精神,我並不喜歡這樣。」
「對不起。」
雖然武誠摯地低頭道歉,不過麻里茂不是那麼好敷衍的人。
「順便告訴你一個壞消息。」
「……咦?」
武抬起頭。
麻里茂要說什麼?
「找回來的通話記錄器里,保留了你們所有的通訊紀錄。當然,利用隱藏頻道的通訊也是喔。」
武臉色發青。這樣一來,自己的證言全都泡湯了。
「你的證言、御劍的證言、通話紀錄。你知道這三個情報,哪個最有公信力嗎?」
「……知道。」
不管問誰,一定會重視通話紀錄。
麻里茂又繼續說下去。
「你知道軍務中有所意圖的虛假報告,是會被聯合國軍控告犯了背叛人民罪吧?」
「…………知道。」
背叛人民罪的字眼沉重壓在武的心上。
我們的想法果然還是不被軍隊所認同嗎?
冥夜想要守護全國人們的心意。
武那個時候所感受到想要救老婆婆的心意。
背叛人民罪……這樣就救不了冥夜了。
武在桌子下用力握緊拳頭。
麻里茂從上往下看著武的臉。
「……那個,你覺得最值得信賴的數據最後會變成怎樣?」
「不、不知道。」
或許會提交給憲兵。
還是已經做為證據送到軍事法庭了?
「香月博士全都拿走了。交到了那個人的手上,最後就不會流出去了,對吧?」
麻里茂的口氣突然變得柔和。
「啊……」
這是指證據被銷毀了。
看著武愣愣的表情,麻里茂短暫露出微笑。
這多少都有點嚇阻效果,能讓他反省的話就好了,麻里茂是這樣想的。
連隊內的處分是關禁閉九天。
這是給武的處罰。
這裡是武剛到橫濱基地時被關的監獄。
連牢房都是同一個,武感受到可笑的命運。
甚至連冰冷的水泥牆,和過於認真並排著的鐵欄杆都令人覺得懷念。
躺在硬梆梆又簡陋的床上,武想起了麻里茂的話。
——不管站在什麼立場,都分成守護的那一邊,和被守護的那邊……至少你們是堅守想保護的東西。
聽說那個老婆婆按自己的意思去避難了,不過還是非常擔心冥夜和武。
武在想到底應該怎麼做呢?
是否有不替隊上帶來麻煩,又能救出老婆婆的方法。
對老婆婆而言,在那個家、那個土地上生活才是她的全世界。
不知道那些事情的話就好了嗎?
因為跟自己的遭遇類似,而同情老婆婆罷了嗎?
從軍隊學到的作戰內容沒有教人吝嗇。
武認為即使是違背命令而住在那裡的人們,去救他們是沒有錯的。
可是那對老婆婆而言也可說是『多管閑事』。
這樣的話,什麼是正確的?該怎麼做才好?
現在老婆婆是怎麼樣的心情呢?
和冥夜一起坐進吹雪的時候,已經有死的覺悟了。
絕對不會認為之後救我們出來是他們『多管閑事』。
就算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命,自己一個人也保護不了……
這句話在武的心中回蕩不已。
人與人彼此牽制而活著,是什麼意思呢……
「……喔,稍微變得人模人樣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武坐起。
「月詠小姐……」
是月詠和她的三位部下。
說到對這個世界的月詠印象,就只有恐怖兩個字可以形容。
月詠靜靜地對提心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