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嘗車吻滋味的我所幸未受重傷,一晚就出院了(像樣的傷只有腳踝扭傷)。然而,我寶貴的暑假餘生也因此大受限制,非常痛苦。
對我這個總是精力過剩的人而言,簡直是活地獄。
原本想在暑假最後和赤澤等班上同學到遊樂園大玩特玩,現在也只好取消。這三天只能在家玩玩將棋遊戲,和永遠看看動畫,或是悔恨地望著蔚藍的天空而已。
這時,永遠彷彿想撫平我的焦躁,「嗯」地端來她自製的果汁。那酸酸甜甜的玉液一下肚,我的心也跟著冷靜許多。
只要沒有錄音或其他工作,永遠就會積極地陪伴我。老實說,我除了腳痛得走不動之外沒有任何不便,她依然將我照顧得無微不至。
而且——
還樂在其中的樣子。
車禍後第四天。
我得在這天下午回醫院複診,看的不是頭而是扭傷的腳。上午十點左右,永遠已經出門工作,難得在家的老姐正喝著咖啡。
「嗯~又有人溺水啦~正午,你也要小心一點喔。」
優雅看報的老姐叮囑道。
我一面吃永遠出門前準備的炒蛋一面問:
「……你今天不用上班?」
「放~心啦。開會是下午的事少」
老姐擠眉弄眼地笑著回答。搞壞身子住院以後,她一有機會就盡量休息。但因工作關係,熬夜或應酬飲酒仍是免不了的事。
不過她似乎已和自己約好,能休息就要休息。
「要是不保持健康,就不能拼死拼活工作了嘛~」
最近她常將這句話掛在嘴邊。
看來老姐果真是個工作狂。
「對了,法蘭索瓦她搬回去了嗎?」
「嗯,不過她故意留了點東西下來。」
一如東加所預告,她已在前兩天搬離隔壁永遠的套房,永遠和老姐都比我更早知道她打算搬離。還記得那天,東加對神情有些落寞的永遠說「我們錄音室再見啰~」,永遠也回答「咸謝你長久以來的幫助」,深深一鞠躬。
當時還有三名魁梧男性來幫她搬行李,想必都是摔角選手。他們渾身都是一塊一塊的壯碩肌肉,體格也異於常人地高大。近距離看起來,肉體配備簡直和一般人完全不同。
東加稱他們是「我忠實的僕人~」,而他們也真是那麼回事似的賣力地搬,彷彿在比誰最能討東加的歡心。
因此,本來就沒打算帶走多少東西的東加十分鐘就搞定了。力氣多到有剩的摔角手們甚至還奉送特別服務,幫永遠家的傢具(豐國大哥挑的都是又重又堅固的進口貨)變動了一下位置。
聽我這麼描述——
「啊哈哈,真不愧是法蘭索瓦。」
老姐也噗嗤一笑。
「她那麼忙還勉強答應我的要求,真得找個機會好好向她道謝呢……」
說著,她又沖了杯咖啡。
在我看來,老姐是屬於「把工作夥伴當自家人」的類型。豐國大哥和我閑聊時曾提到,製作人(包含動畫、電影、電視等)大致能分為兩種。
也就是「和工作夥伴劃清界線」和「把工作夥伴當自家人」這兩種。
前者很簡單,就是在商言商,在各方面只以生意關係交際,對工作一絲不苟的人。
他們將私領域和事業劃分開來,與人往來時比起對方個性,更重視工作能力。
但「把工作夥伴當自家人」這類則完全相反。
基本上,這類人會將對方拉進私領域。說穿了就是會一起放下工作喝酒狂歡,並將其直接選為工作夥伴。乍看只下,挑選的依據只是因為認識或親近,但其實完全不是這麼回事。說得極端一點,他們平時就會嚴格篩選適合作為夥伴的對象。據豐國大哥說,這種人在電視節目製作人中還挺多的。
舉個例子,有的製作人會沒事就和新進搞笑藝人抽空喝酒,結果玩了三年多才突然發他自己節目的通告。像這樣界線模糊、重視緣分,就是「把工作夥伴當自家人」這類人的處事方式。
我想,必須具備「看人的眼光」,才當得起這種人吧。
老姐投注了十分異常的熱情和時間來培育永遠,還從他父親那包下照顧她起居的責任,甚至幫助她拿下自己企劃的動畫的看板角色。
就某方面來說,這真是誇張到極點的特別待遇。
可是老姐心中必定有一雙無私的眼睛,時時為新島永遠這個人評分。永遠的演技、意志、外觀等發展性,或許都被老姐緊緊盯在眼裡。
同時不斷自問——
「新島永遠真的值得我投資嗎?」
而老姐身為製作人的直覺,則回答了「YES」。相信對於小舞或春香等人,她也是這麼認為。
所以,老姐才會給予她們那樣破天荒的大好機會。
在我這個真正的自家人身上也能看出這一點。老姐對我的人格或執行力等瞭若指掌,才會看準時機利用我點燃永遠的引信。這代表她對我的評價相當地高,否則怎麼會讓我這一介高中生接近她害怕男性的寶鑽呢。
一旦被老姐視為自家人,就會得到她的大力支援,但她也會榨出對方的一切價值,絕不猶豫。
例如讓東加免費教育永遠,或者承諾永遠的父親會照顧她,回家吃的飯卻是由她來煮。
無論如此公私曖昧、有想像空間的部分是好是壞,老姐的處世風格就是這麼回事。
「找問你喔。」
我心血來潮地問。
「之前你在病房說的那個,後來怎麼了?」
「嗯?」
老姐停下傾斜馬克杯的手。
「喔。」
然後笑了。
「那個啊?看大家好像沒什麼意願,我就暫且先擱著了。你可以幫我說服春香她們看看嗎?」
竟然面不改色地這麼說。
就算我是親弟弟,把工作內容大方泄漏給我這個第三者知道,又要我居中遊說,老姐的做法還真是極端。
我不經意地想起豐國大哥前陣子說過這樣的話——在工作上層現成果極其應當,且必須用上一切可能的手段。為了成果,付出再多努力都是應該的,時而要詐、享受、思考,甚至休息,灌注所能做的一切,就會得到應有的成果。
想著,我苦笑起來。
見我沒答應也沒拒絕,老姐眯起眼盯著我瞧。
「那什麼表情?你的火怎麼也這麼難點呀。不打算幫點忙,煽起她們的鬥志嗎?」
「不打算。」
我即刻回答。
「我覺得那還不用急著決定,也認為這次永遠的想法比較穩當。你也是這麼想,才不打算強要永遠答應的吧?」
「……」
老姐露出沒趣的表情。
「其實我啊,只是相信她們一定能成功,想看到那些清純可愛的美少女站上舞台的樣子而已。」
「呃,抱歉。」
我先插個嘴。
「……那個,東加也算?」
「法蘭索瓦當然算!」
老姐果斷地說,我跟著微冒冷汗。既然專業的她都這麼肯定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只是那畫面有點難以想像……
「對了,東加好像也沒什麼意願,是跟摔角日程有關嗎?」
老姐聽了輕笑。
「……你觀察力不錯嘛。」
她放下馬克杯,說:
「就是那樣。她們公司最近走了幾個人氣選手,讓她負擔重了很多。」
原來如此。
所以她才會那樣啊。
我胸口悶了起來。東加拿票給我時講得輕描淡寫,然而年資尚淺的她會成為頭號挑戰者,背後果然有些原因。
「不過呢,東加那方面我想是不成問題。既然她最大的問題就是時間不好軋,就不用拘泥於一定要五個人,可以讓她在部分演唱會出場,像特別來賓一樣。」
啊,還能這樣。
眼前開始有點輪廓了。
基本上就是以永遠、小舞、春香和千秋為固定班底,在特別場合才讓東加獻唱。
「一開始就是這麼打算?」我問。
「嗯,畢竟法蘭索瓦身兼二職,很難讓她每次都露臉。這幾天我有打電話跟她聊過,幸好她的想法也挺積極的。」
「喔!」
「可是問題——!」
老姐大嘆一聲。
「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