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某個發薪日的傍晚。
坂本指導的嚴格訓練終於結束,正準備洗澡而路過簡報室附近的走廊時。
「喔、喂!」
有個人從背後抓住芳佳的手腕。
「呀!」
芳佳嚇了一跳。
回頭一看,只見有個人像是要避人耳目一樣站在牆邊。那是格特魯德·巴克霍恩上尉。
「怎、怎麼了,巴克霍恩上尉?為什麼要躲在那邊?」
「噓!別那麼大聲!」
巴克霍恩用食指頂著嘴唇,把芳佳拉到暗處。
「啊哇哇哇!」
「……你。」
巴克霍恩把芳佳推到牆邊,把臉湊到芳佳的臉前面:
「明天有空嗎?」
「咦?」
在近到呼吸都能感覺到的距離被這麼一問,芳佳頓時沒辦法理解。
「要說有沒有空……是有空。」
距離涅洛伊的預測來襲還有一段時間。
早上有坂本少校的地獄特訓,不過下午有空。
「如果是午餐之後——」
「好。」
巴克霍恩鬆了一口氣,點頭回應。
「不過為什麼要這樣偷偷摸摸?」
「這、這是……」
巴克霍恩看了一下周圍,把音量壓得更低:
「……因為我不想被那個搗蛋鬼發現。」
「搗蛋鬼是誰?」
芳佳想不出她在指誰,不解地歪著頭。
就在這時候。
「真抱歉~~我就是愛搗蛋~~」
兩人的後面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唔!芙拉!」
巴克霍恩轉頭一看,表情立刻僵硬。
「哈、哈特曼中尉!」
哈特曼舉起手:
「是的~~!搗蛋鬼就是我~~!」
「你、你這傢伙~~!什麼時候出現的?」
抓住哈特曼的衣領,巴克霍恩氣得渾身發抖。
「特魯德,你剛剛在窗戶旁邊一直看著宮藤回來吧?在那之後總覺得有點不對勁,所以就一直跟在你後面~~」
哈特曼露出冷嘲熱諷的表情:
「……特魯德,你這個人有什麼事都藏不住,難道自己不知道嗎?」
「那、那、那又怎樣!身為卡爾斯蘭軍人,怎麼能像間諜一樣偷偷摸摸!」
巴克霍恩滿臉通紅地怒吼。
「明明就想偷偷摸摸。」
「……唔。」
「好了,你們兩個在聊什麼啊?」
哈特曼把手搭在巴克霍恩跟芳佳的肩膀上,交互看著兩人的臉。
「……好吧。」
巴克霍恩放棄抵抗,乖乖招供:
「其實之前去克莉絲住院的醫院時,有跟主治醫生談了一下。」
「克莉絲的醫生?」
芳佳問道。
克莉絲是巴克霍恩的妹妹。
在卡爾斯蘭撤退戰時遭到涅洛伊的攻擊而受了重傷,傷勢雖然已經治好,但是因為精神打擊陷入昏迷不醒。
「那位醫生說雖然沒有意識,但似乎能夠聽到聲音,如果可以念一些書給她聽,說不定能有些幫助。」
巴克霍恩繼續忽視在一旁不懷好意笑著的哈特曼,為芳佳說明:
「所以……宮藤,你、你、你能不能幫我選……一本書?我很久沒有休假了,明天跟後天可以休假。」
「選書的話我也可以選啊~~」
哈特曼故意誇張地聳肩。
「怎麼能交給你這種不正經的人來選啊啊啊啊啊!」
「……怎麼這樣說。」
哈特曼向芳佳使個眼色。
「我知道了。」
芳佳忍不住笑了。
***
隔天。
芳佳等人來到距離基地不遠的市區,走在有著許多木造古老建築的大街上尋找書店。
「真是的,都是因為你睡過頭,害我們浪費這麼多時間!」
巴克霍恩瞪著哈特曼,只見哈特曼悠閑地吃著途中在麵包店買的薑餅人:
「有什麼關係,反正宮藤整個上午都在接受坂本少校的特訓吧。」
嘴邊沾滿碎屑的哈特曼聳肩回應。
「唔唔。」
全身的肌肉酸痛讓芳佳想起恐怖的特訓。
「你起床的時候,宮藤的特訓都已經結束50分鐘了!」
「是嗎?」
哈特曼的睡眠時間長到令人難以置信。
就連那個好像隨時都在午睡的魯基尼都對她抱持敬意。
「你這傢伙、你這傢伙、你這傢伙、你這傢伙、你這傢伙、你這傢伙~~!」
巴克霍恩太陽穴的血管不禁快要爆開。
「總、總之!」
芳佳趕緊把兩個人隔開:
「先到書店去吧!」
「唔、嗯,說得也是。」
聽到芳佳這麼說,巴克霍恩的表情也稍微緩和下來。
巴克霍恩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其實是最近的事。
是從芳佳來了之後開始的。
在那之前的巴克霍恩嚴肅得完全不讓人有喘息的機會,嚴重程度就連夏莉都受不了,可說是典型紀律嚴謹的卡爾斯蘭軍人。
「啊~~找到書店了~~!」
哈特曼看到對街有個小小的書店招牌,展開兩手像飛機一樣跑過去。
「喂、等一下!不要吵吵鬧鬧的,多丟臉啊!」
「啊~~等等我啊~~!啊、腳的肌肉還好痛~~!」
巴克霍恩跟芳佳趕緊追過去。
***
喀啷喀啷。
推開書店的門就聽到小小的鈴鐺聲。
店內的空間比外面看起來要寬廣,經過一個狹窄的樓梯走上二樓,就看到許多書架上排著滿滿的書。
乾燥的空氣中有一股微微的灰塵、霉還有香煙混雜的味道。
直接看分不出來哪裡放了哪種書,不過幾乎都是很舊的書,似乎沒有賣新書。
店內中央附近有個堆滿書的大桌子,從書堆之間的狹窄縫隙可以看到一個表情嚴肅、戴著圓眼鏡的老人,看來是這家店的老闆。
「看、看來是……舊書店。」
大量的書令芳佳感到震撼。
「這裡賣的書大概要多少錢?」
看著書架上那些皮製封面的書,巴克霍恩小聲詢問芳佳。
「舊書這種東西,有些貴的真的很貴。」
或許是覺得現場氣氛不適合大聲講話,芳佳也跟著壓低音量。
「這麼說來,特魯德來到不列顛尼亞之後,還是第一次花自己的薪水吧?」
唯一跟平常一樣大聲講話的人,當然是哈特曼。
「是、是這樣嗎?」
把錢寄回老家的芳佳以驚訝的眼神看著巴克霍恩。
「還、還好啦。」
只要人在基地,食衣住行全都有,所以不需要現金。
巴克霍恩向米娜說過,除了妹妹的醫療費用之外,不需要動用她的薪水。
「……這本怎麼樣?」
巴克霍恩隨便看了一下附近的書架,拿起《支撐卡爾斯蘭未來的重工業》。
那是一本厚得像磚頭一樣,硬皮精裝的專門書。
「唔。」
芳佳的表情有些扭曲。
「……這個、不是給小孩子看的書。」
連哈特曼都藏不住無奈的反應。
「裡面有插圖喔。」
拿起書來隨便翻閱,可以看到熔礦爐的三面圖、各地區鋼鐵生產量的圖表等等。
芳佳戰戰兢兢地發問:
「要、要拿這種書到枕邊念給妹妹聽?」
「是啊,希望妹妹能成為讓祖國引以為傲的優秀人才。」
目的雖然正確,但是採取的路線偏離太多。
「還有,為了將來祖國的復興……」
「駁回~~」
哈特曼用雙手比出一個×。
「我又沒有問你!」
「那個、像這種厚度,要念完恐怕很花時間,還是找薄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