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紛飛散落 宵之枯葉 第一幕 縱然凋謝,仍妍如鬱郁櫻花

五月。

黃金周假期剛結束的學校,整體而言固然瀰漫著一股懶洋洋的氣氛,但還是逐漸回歸了正常的軌道。就連那些上午上課時昏昏欲睡的學生們,也因為受到「自己正和其它同樣穿著制服的人坐在教室里上課」這種明顯和放假截然不同的氛圍影響,在差不多快到午休的時候,慢慢開始找回了平時校園生活的感覺。儘管口頭上還是「好累喔」、「好煩喔」地發著牢騷,但也算是一種溫馨的現象。

窩在二年C班教室角落位置的他們自然也不例外。

「問題就出在不該因為放假就過著日夜顛倒的生活啦。」

荒木聰太一邊狼吞虎咽地把便當盒角落剩下的白飯扒進嘴裡,一邊露出得意的表情如此說道。

「就是因為有些人缺乏自制力,連白天都在睡懶覺,等到必須回到早起的生活時,自然就會覺得很痛苦。今天這種要死不活的模樣,就是過著那種*隨塔摩利的笑容一起起床的生活所付出的代價啦。」(註:這裡是藉日本知名藝人塔摩利主持的午間節目『森田一義アワー笑っていいとも!』來引申睡到中午的意思。)

「那荒木你自己放假的時候又是幾點起床?」

宮川英露出疑神疑鬼的眼神咬著麵包,高高揚起一邊的眉角。

「你自己看起來就是那种放假會過日夜顛倒生活的標準典型啊。對不對,景介?」

霧澤景介點頭表示贊同。

「一點也沒錯。」

「啥?你們這兩個傢伙,別看扁我了。」

荒木「哼」地露出了狂傲的笑容。

「長年受睡眠不足折磨的我,最近終於開發出了新必殺技呢。也就是說,只要假期最後第二天的晚上別睡覺就可以了。我想到的方法就是整晚熬夜瘋狂打電動,打到最後一天傍晚讓自己撐不下去陷入昏睡,醒來後剛好就是早上了。這招如何?非常完美對吧!」

瞧他得意的。

「嗚哇啊……」

相較於荒木那洋洋得意的模樣──

「好厲害哦,荒木好聰明哦。「

英則是面無表情,冷冷地隨口敷衍。

「喂,白痴荒木。」

景介也向荒木投與同情的視線。

「可以把你那單純的腦袋分一點給我嗎?還有,可以從早到晚狂打電動不休息的過剩精力也來一點。」

「說得沒錯,分給我們的話,說不定還能用在比較有意義的方面上。啊,我指的是腦袋不是體力就是了。」

英也附和景介的說法。

「況且,就算把生理時鐘調回早上起床又怎樣,上課照打瞌睡的話還不是一點意義也沒有。」

「什……宮川,你怎麼會知……」

「啊,被我猜中啦。果不出我所料。」

荒木輕輕鬆鬆就被套出話來。

「我早就知道一定是這樣」

荒木遠在隔了二班之遠的二年A班,老師在那裡訓斥他的聲音當然不可能連C班也聽得一清二楚,不過很容易就能想像到當時的場面。

「你啊,知道睡太久的話一樣會很想睡嗎?」

景介向荒木說道:

「假設你從傍晚開始睡,那就是整整睡了十二個小時啰。睡那麼久的話,也難怪你白天會打不起精神了。」

「嘖……你們兩個真不夠意思。」

荒木貌似懊惱地砸嘴道:

「虧我還以為自己想出了超妙的點子耶。」

「……原來你是認真的啊?」

英的表情從傻眼轉為同情,然後嘆了一口氣。

「瞧你這麼認真,反倒叫人肅然起敬哪。」

景介也發表了簡短的感想。

「霧澤同學?」

就在這時,背後有人出聲叫了景介。

「嗯?」

景介轉頭一看。

站在後頭的,是一位個頭略高的少女──字森雛子。

「怎麼了嗎,字森?「

字森雛子留著一頭栗子色的頭髮,五官娟秀,從今年春天起和景介成了同班同學的他容貌端莊,儼然是俗稱的深閨大小姐。也難怪荒木會像是遭到晴天霹靂一樣正襟危坐。只不過,她那清純的面孔如今卻隱隱約約覆蓋了一層陰霾,面有不安的注視著景介。

景介先是一愣,然後開口詢問:

「找我有什麼事?」

「霧澤同學,那個……」

字森把雙手放在胸前緊握,鼓起勇氣開口說:

「我想請問你有關棗同學的事……」

她眉頭深鎖,彷彿束手無措、心煩意亂似的。

「她請假沒來上學已經超過半個月了。」

──木陰野棗。

字森跟他是同一個社團的好朋友,也難怪她擔心木陰野一直沒來上學的事。

字森雛子盯著景介的眼睛,表情寫滿了疑惑。

「你知不知道原因?」

所以,景介露出了苦笑。

「這問題為什麼跑來問我?」

「霧澤同學,你跟棗同學不是感情很好嗎?」

「再好也沒她跟你那麼好啦。你都不知道的事,我怎麼會知道?」

景介聳肩表示:

「那野田有說什麼嗎?」

野田是木陰野班上的級任導師。

「嗯。老師說棗同學因為家庭因素,暫時跟學校請假。」

「既然有跟學校請假,就沒啥好擔心的吧?」

「可是……她都不接手機。會是父母生病嗎?如果是的話……」

「我也不清楚。」

景介搖搖頭,打斷了字森的話。

「既然她沒跟你聯絡,應該是有她的原因吧?例如不希望讓你擔心,或者跟爸媽出去旅行之類的。」

「真的是這樣嗎?」

「你不要太鑽牛角尖啦。等她家裡的事處理完,自然又會出來了。」

「問題是她愈來愈跟不上學校的進度了……」

「跟不上,你到時候再教她不就得了嗎?」

字森稍微沉默了片刻,然後點頭說了聲「也對」表示接受後,轉身離開了。不過看得出她心中的不安仍未能抹除,表情依舊愁眉不展。

「……喂,黑心眼鏡仔。」

當景介目送字森的背影離去並且吁了口氣的同時,荒木突然從旁打了個岔。

「你今天是哪根筋不對勁?」

「我怎麼了?」

「你對那個大正妹的態度也太冷漠了吧?

「有嗎?景介他平時就是這幅死樣子了啊。「 英見怪不怪似的說道,不過荒木依然無法釋懷。

「不過,這傢伙的嘴巴、態度還有脾氣,的確有口皆碑的差勁。」

「要你管那麼多,白痴。」

「問題是啊……」

荒木沒理會景介的趁亂嗆聲,而是像在盤問一樣,定定地直視著他的眼睛。

「最近的你是不是有點怪怪的?」

「……啊?」

「『啊?』個頭啦。我說你最近好像怪怪的。」

景介皺起了眉頭。

「我哪裡變了?你說的沒錯,我這張賤嘴和欠打的態度都是天生的,那有什麼好奇怪的……」

景介的聲音略顯激動,語氣中帶有抗議的意味。

然而荒木並未把景介的激動放在心上。

「我又不是指那種地方。無關你的賤嘴和欠揍態度。該怎麼說呢?唉呦,我也不太會講啦。」

荒木一邊傷腦筋地搔頭,一邊「嗯~」地低聲沉吟,然後開口說:

「不光只是剛才對那正妹的態度。還有午休時,放學之後也是……總之整體而言就是怪怪的。表面上看起來確實是跟以前沒什麼兩樣沒錯啦,不過還是感覺得出你變了。」

景介稍稍伏下了視線。

「你是不是有什麼煩惱啊?說到這個,之前你跟學校請了三天假,是不是跟這事情有關?」

「喂──白痴荒木。」

不過──等他重新抬起臉來時,嘴角已漾起了微笑。

「你怎麼這麼親切啊,明天太陽該不會打西邊出來吧。你這麼關心我,感覺很噁心耶。「

「你狗嘴吐不出象牙喔,噁心是什麼意思?臭小子!「

景介用像是在拌嘴,又像是在笑罵的方式表達了心中的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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